逆行攀登者

晨雾缭绕在青峦山间，散发着草木的清香。

一名少年肩扛着半满的药篓，缓缓行走在湿滑的山路之上。

每迈出一步，他都会小心查看脚下土地是否松软。

少年脸上满是灰尘，却显露出超越年龄的沉稳气质。

他身着沾满草汁的粗布衣衫，裤脚被荆棘划破多处，渗出的血珠早己在颠簸中凝结成暗红色的痕迹。

山风穿过松林，掀起他额前凌乱的发丝，露出一双清澈却坚毅的眼眸，脸上还残存着未褪尽的淤青——那是昨日同山中猛兽搏斗时留下的。

“再有三株凝血草就能凑够换钱了。”

少年喃喃自语，指尖轻轻拂过岩壁上一株叶片带锯齿的草药。

这是他在青峦镇药铺当学徒的第三个年头，自从三年前爹娘在山匪劫掠中遇害，这座连绵八百里的大山就成了他唯一的依靠。

药铺掌柜虽收留了他，却也只给够勉强糊口的月钱，想要获取修行所需的资源，只能靠自己进山采药换取。

每当夜深人静时，他总会摩挲着爹娘留下的那枚生锈的铜钱，铜钱上刻着的“平安”二字早己被磨得模糊不清。

他熟练地取出骨刀，在凝血草根部划开环形切口，指尖沾着草木灰轻轻按压，防止汁液流失。

这双本该握笔的手布满老茧，指关节处还有数道深浅不一的疤痕——那是被毒虫叮咬、被药草汁液腐蚀留下的印记。

三年来，《青峦草木经》早己被他翻得卷了边，书页间夹着的干枯药草标本，见证了他从懵懂少年到采药熟手的蜕变。

书的扉页上，爹娘用工整的字迹写着“越儿亲启”，那是支撑他活下去的动力。

“爹、娘，待我有本事了，孩儿一定为你们报仇。”

忽然，一阵微弱的呜咽声顺着山风飘来。

林越警觉地握紧骨刀，猫腰躲到一株三人合抱的古松下。

青峦山外围虽无高阶妖兽，但豺狼虎豹和低阶毒虫却不少，每年都有猎户殒命山中。

他屏住呼吸，耳朵贴紧树干，借着古树传递的震动分辨声音来源。

呜咽声断断续续，夹杂着利爪挠动泥土的声音。

林越屏住呼吸，拨开垂落的藤蔓望去——只见三丈外的乱石堆旁，一只通体银白的小兽正蜷缩在那里，它巴掌大小的身躯上布满深可见骨的爪痕，原本蓬松的尾巴此刻蔫蔫地垂着，唯有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还透着几分灵动。

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洒在它身上，银白色的皮毛泛着珍珠般的光泽，仔细看去，皮毛上还分布着细微的金色纹路，像是天然形成的符咒。

“银纹寻宝鼠？”

林越瞳孔微缩。

这是《青峦万兽图》里记载的灵宠，能感应天材地宝的气息，只是十分怕人，寻常人根本近不了身。

书中还标注着：“此鼠通灵，认主后终生相伴”。

此刻这只幼鼠显然是遭遇了天敌，左后腿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鲜血染红了身下的土地和藤蔓。

林越犹豫片刻，从身上翻出个陶瓶。

里面是特制的金疮药，虽只是最粗浅的凡药，却用山中晨露浸泡过七七西十九天，对外伤颇有奇效。

这是他采了三个月积攒来的药材，本打算留给自己备用，上次被毒蛇咬伤时都没舍得用。

此刻看着小兽痛苦的模样，他终究还是狠不下心。

“别怕，我帮你疗伤。”

林越放缓脚步，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

银纹寻宝鼠警惕地龇起小牙，发出威胁的嘶嘶声，但剧烈的疼痛让它连站起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徒劳地挥舞着前爪，爪子上还沾着些许金色的粉末，落在地上竟发出微弱的荧光。

当林越的指尖刚触碰到它的皮毛时，小兽突然发出尖锐的鸣叫，浑身毛发瞬间炸开。

就在这时，一阵腥风从头顶掠过，林越下意识抬头，只见一头翼展丈许的青面鹰正盘旋俯冲，锋利的爪尖闪着寒光，鹰嘴弯曲如钩，显然是把他当成了下一个猎物。

这头凶禽的巢穴就在附近的悬崖上，去年曾有个猎户想掏鹰蛋，结果被啄瞎了一只眼睛。

“不好！”

林越忙将小兽护在怀里，就地翻滚躲开致命一击。

青面鹰扑空后撞到岩石上，发出愤怒的唳鸣，巨大的翅膀扇起漫天尘土。

林越趁机打量这头妖兽，它脖颈处的灰羽间夹杂着几根赤羽，这是通脉三层的标志，比镇上那些护卫队的修士还要强悍几分。

护卫队队长王大叔也不过通脉二层，每次巡逻都要带着五六个队员才敢进山。

他抱着小兽连滚数圈，躲到一块巨石后面。

怀里的寻宝鼠似乎感受到他的善意，不再挣扎，只是瑟瑟发抖地往他衣襟里钻，小脑袋还蹭了蹭他的胸口。

林越摸了摸它的脑袋，从药篓底层翻出几块熏过驱虫药草的兽骨——这是他用来驱赶野兽的东西。

这些兽骨是他特意从黑狼谷捡来的，那里的野兽骨头天生带着煞气，对普通野兽有奇效。

青面鹰调整姿态再次袭来，腥臭的风扑面而来。

林越看准时机，将兽骨用力掷出，同时抱着小兽向侧后方扑去。

鹰爪擦着他的后背掠过，带起几片碎布和血珠，火辣辣的疼痛瞬间蔓延开来。

“必须将它引到断崖那边！”

林越咬紧牙关。

那里有处天然形成的断崖，下方生长着茂密的荆棘丛，或许能借此摆脱这头凶禽。

他忍着剧痛狂奔，脚下的碎石不断滚落，惊起林间群鸟。

山路旁的野花被他踩得七零八落，其中就有他最喜欢的紫铃花，这种花晒干后泡茶能安神，以前娘经常采来给他喝。

青面鹰似乎看穿了他的意图，双翼一振加速追来，尖利的鸣叫刺得人耳膜生疼。

就在即将被追上的刹那，林越猛地矮身滑出，借着一块光滑的岩石改变方向，骨刀反手插进岩缝借力，身体贴着崖壁边缘堪堪避开。

岩壁上的青苔被他蹭掉一大片，露出里面灰白色的岩石。

扑空的青面鹰收势不及，一头撞在断崖边的古松上，巨大的冲击力让松针簌簌坠落，几根粗壮的枝桠应声而断。

林越趁机将怀里的寻宝鼠塞进药篓深处，用软布盖住防止它掉落，刚要起身，却见那头妖兽摇摇晃晃地再次站起，猩红的眼珠死死锁定着他，显然被彻底激怒了。

古松的树干上还留着他刻下的身高标记，三年来他长高了整整一个头，却也沧桑了许多。

“拼了！”

林越摸出腰间的火折子，又从药篓里抓出一把干燥的“迷魂草”。

这草药燃烧后产生的烟雾能让低阶妖兽暂时失智，是他进山必备的防身之物，每年采药季都要特意晾晒储备。

去年他曾用这草药救过迷路张屠户的儿子，为此张屠户还送了他两斤猪肉，那是他三年来吃过最香的一顿饭。

火光亮起的瞬间，青面鹰再次俯冲。

林越瞅准时机将点燃的迷魂草奋力甩出，同时身体向侧后方翻滚。

刺鼻的烟雾弥漫开来，那头妖兽果然动作一滞，发出痛苦的嘶鸣，不断用翅膀拍打头部。

烟雾中夹杂着迷魂草特有的香气，让林越想起了药铺后院晾晒草药的场景，掌柜总是说他身上有股挥之不去的药草味。

趁着这个间隙，林越连滚带爬地冲下断崖，重重摔进半人高的荆棘丛中。

尖刺扎进皮肉的剧痛让他眼前发黑，嘴角溢出鲜血，但他顾不上疼痛，手脚并用地往密林深处钻去。

身后传来青面鹰不甘的鸣叫，但渐渐被风声淹没。

荆棘丛划破了他的脸颊，温热的血液流进嘴里，带着铁锈般的味道。

不知过了多久，林越终于停下脚步，靠在一株粗大的古木上喘息。

西周一片寂静，只有远处偶尔传来的鸟鸣声打破这份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