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批公主的凶残日常2

剿灭“影字号”的余波尚未完全平息，京城似乎恢复了往日的繁华与平静。

但一种新的、令人不安的流言，却像初春的湿气，悄无声息地渗入大街小巷。

茶楼酒肆里，人们交头接耳，声音压得低低的，眼神里混杂着好奇与敬畏。

“听说了吗？

东市口来了位妙法大师，据说是弥勒座下童子转世，能枯骨生肉，赐福消灾！”

“何止啊！

我隔壁王婆子的痨病咳了十几年，喝了大师赐的‘净水’，当场就好了大半！

现在能下地干活了！”

“真有这么神？

不会是骗人的吧？”

“嘘——！

慎言！

大师神通广大，心不诚者，福气可就跑了！

而且，听说连宫里都有贵人信了呢……”流言越传越神，渐渐描绘出一个悲天悯人、法力无边的“活菩萨”形象。

他所创的“净世教”，短短时间内竟吸引了不少信众，其中不乏一些家境殷实的商户甚至小吏之家。

昭华殿内，却依旧是另一番景象。

萧灼华斜倚在铺着白虎皮的软榻上，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扶手。

她穿着一身胭脂红色的宫装，裙裾逶迤在地，容颜绝世，眉眼间却凝着一层化不开的冰冷与慵懒，仿佛窗外喧嚣的世界与她毫无干系。

妹妹萧灼月坐在一旁的小杌子上，正兴致勃勃地清点着内务府新送来的东海明珠，一颗颗圆润饱满，在丝绒衬垫上散发着温润的光泽。

“阿姐，你看这颗，又大又亮，给你镶在新做的步摇上肯定好看！”

萧灼月捧着一颗最大的珠子，献宝似的递到萧灼华面前。

萧灼华眼皮都懒得抬一下：“俗气。”

萧灼月撇撇嘴，也不生气，自家阿姐说什么都是对的。

她小心翼翼地将珠子放回去，又想起什么，说道：“对了阿姐，你听说了那个什么妙法大师了吗？

外面传得可神了。”

“哦？”

萧灼华终于有了一丝反应，尾音微微上扬，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玩味，“怎么个神法？”

萧灼月立刻把自己听来的那些神乎其神的事迹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末了还补充道：“连御膳房采买的小太监都说，现在京郊好多百姓都信这个，天天去那个什么…哦，净世教的善堂领‘净水’呢。”

这时，镇国公赵磐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他今日未着戎装，只一身墨色常服，却依旧掩不住行伍多年的肃杀之气。

他先是宠溺地看了眼摆弄珍珠的萧灼月，然后才向萧灼华微微颔首。

“舅舅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萧灼华示意他坐。

赵磐坐下，眉头微锁：“刚从京畿大营回来，路上听闻了些市井流言，关于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净世教和什么妙法大师。

灼华，你可知晓？”

萧灼华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刚听灼月说了几句。

枯骨生肉？

赐福消灾？

这调调，听着倒是比戏文里的还精彩。”

赵磐沉声道：“事出反常必有妖。

如今‘影字号’刚清剿完毕，京城内外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

这等蛊惑人心的教派突然兴起，绝非好事。

我己派人去查探那妙法大师的底细，但目前还没什么有价值的消息。”

“查不到？”

萧灼华挑了挑眉，“要么是藏得够深，要么…就是有人不想让舅舅查到。”

正说着，权臣兼锦衣卫统领沈墨也来了。

他圆润的脸上带着惯常的笑意，一进来就先给萧灼华行了礼：“微臣参见长公主殿下。”

又对赵磐和萧灼月点了点头。

“沈墨，你来得正好。”

萧灼华看向他，“外面那个吵吵嚷嚷的净世教，你怎么看？”

沈墨小眼睛眯了眯，笑道：“回殿下，微臣也留意到了。

热闹得很呐。

那妙法大师据说是凭空出现，短短半月就聚拢了不少人心。

送的‘净水’据说能治百病，但微臣派人暗中取了些回来查验，就是普通的泉水加了点甘草味儿，屁用没有。”

“无用，却能让人感觉有用…”萧灼华指尖轻轻点着桌面，“要么是蠢，自己骗了自己。

要么…就是有些别的手段。”

沈墨点头：“殿下明鉴。

微臣也觉得蹊跷，正加派人手盯着他们那几个善堂呢。

不过目前看来，他们也就是聚拢信众，分发所谓的‘净水’，暂时还没发现敛财或聚众闹事的迹象。”

“安静得过份，本身就是问题。”

萧灼华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冰冷的锐利，“继续盯着。

本宫倒想看看，这尊‘泥菩萨’，能玩出什么花样。”

赵磐赞同道：“小心为上。

需不需要我调一队兵士，以备不时之需？”

“不必。”

萧灼华淡淡道，“杀鸡焉用牛刀。

再说了，现在动手，岂不是打草惊蛇？

本宫还想看看，这潭水下面，藏着些什么鱼虾呢。”

她语气里的兴味，让熟悉她性情的赵磐和沈墨心中同时为某些人默哀了一瞬。

就在这时，一名内侍匆匆入殿，呈上一份卷宗：“殿下，京兆尹府刚送来的急报，请您过目。”

萧灼月好奇地探过头：“京兆尹？

他们有什么事需要惊动阿姐？”

萧灼华展开卷宗，快速浏览了一遍。

殿内一时安静下来，只听得见纸张翻动的轻微声响。

她的目光在卷宗某处停顿了一下，随即，一抹极其冷淡、却又带着十足危险意味的笑容，在她唇角缓缓绽开。

“呵，”她轻轻合上卷宗，声音里听不出喜怒，“花样来了。”

赵磐和沈墨神色一凛：“出了何事？”

萧灼华将卷宗随手丢给沈墨：“自己看。

京城以南三十里，清河县。

一户姓张的丝绸商人，昨夜满门七口，外加护院仆役十三人，尽数被杀。

库房金银细软被洗劫一空。”

沈墨快速看完，胖脸也严肃起来：“灭门惨案…地方上的豪绅，虽说恶劣，但也不至于招致如此凶残的报复。

凶手手段极其利落，像是老手所为。”

赵磐皱眉：“这案子虽惨，但地方上的案件，为何要特意报给灼华？”

萧灼华端起手边的茶盏，轻轻吹了吹浮沫，语气平淡无波，却让殿内温度骤降几分。

“因为，据唯一一个重伤未死、勉强留下句话的护院说，凶手们离开时，在现场留下了一样东西。”

“一尊…用上好的羊脂白玉雕的送子观音像。”

“而且，那观音像，通体鲜红，像是被血彻底浸透了一样。”

血菩萨。

这三个字，瞬间浮现在在场所有人的脑海中。

萧灼月吓得小脸一白，下意识地靠近了萧灼华。

沈墨搓着下巴：“血玉观音？

这凶手…是挑衅，还是有什么特殊癖好？”

“是标记。”

萧灼华放下茶盏，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宫墙之外的方向，眼眸深处似有幽暗的火焰在跳动，“是在告诉所有人，这是谁做的。

或者，是在祭祀什么。”

她转过身，红衣潋滟，容颜在光影中美得惊心动魄，也冷得令人窒息。

“沈墨。”

“微臣在。”

“带上你的人，去一趟清河县。

本宫要知道现场最详细的情况，那尊血菩萨，给本宫原封不动地带回来。”

“是！”

“舅舅。”

“你说。”

“京畿防务，尤其是城南方向，暗中加强警戒。

看看还有没有类似的案子，或者…即将发生的案子。”

“明白。”

萧灼华重新坐回榻上，指尖轻轻揉着眉心，那副情态，不像是在思考一桩骇人听闻的灭门惨案，倒像是遇到了什么稍微提得起点兴致的消遣。

“净世教…妙法大师…血菩萨…”她低声咀嚼着这几个词，忽而一笑，艳色逼人，却也戾气横生，“这京城，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而此刻，金銮殿上，一位身着亲王常服、面容敦厚儒雅的中年男子，正就近日民间教化之事，向皇帝萧靖温和地陈述着。

“陛下，臣近日听闻民间有一教派，名曰‘净世’，劝人向善，广施符水，为百姓祛病消灾，颇得民心。

虽略显神异，然其导人向善之心，或许亦不失为安抚民心之一途…”此人正是当今圣上的皇叔，以仁厚贤德著称的裕王，萧允。

皇帝萧靖高坐龙椅，手指轻轻敲着扶手，面色平静，看不出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