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好兄弟指了指门,笑得恶劣:
喂,小结巴,你一个人先回去吧。
瞬间安静的包厢,周围戏谑的打量。
我坐在角落,远远望着一言不发的祁言。
最终,在他的沉默下,落荒而逃。
所有人都说,我是仗着青梅竹马关系,痴缠祁言不放的癞蛤蟆。
可明明昨晚,极尽缠绵后,祁言还亲昵地拥我入怀。
问我这辈子,是不是都不会离开他。
1.
李骁的话音刚落,嘈杂的包厢瞬间安静了下来。
戏谑的、嘲讽的,甚至,还有隐隐带着同情的目光。
如针般,纷纷扎在了坐在角落里的我身上。
我没料到李骁会在这种场合突然冲我发难。
抬起头,不知所措地望向了祁言。
小结巴,话说不利索,耳朵也不好使了?
你现在一个人打车先回去,就算完成大冒险的任务了。
像是怕我没听清,李骁提高音量又对我重复了一遍。
他笑得恶劣,边说还边看了眼身旁的祁言。
今天是祁言二十三岁的生日。
他包下了这处度假山庄,供大家尽情玩乐。
山庄位置偏远,而眼下又临近午夜。
根本,就打不到车。
所有人都看出了李骁对我的刁难。
可祁言却慵懒地靠在沙发上,并没有要说话的模样。
灯光昏暗,祁言俊秀的脸大半隐在阴影中。
我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却在他抬眼的那刻,对上了那双毫无波澜的眼眸。
胸口像被锐器狠狠刺了一下。
连带着昨夜腰间被掐出的那片淤青。
一时间,疼得发烫。
我眨眨眼,在李骁追问着,是不是玩不起时。
站起身,强颜欢笑道:
怎、怎么会……
正好,我本来也有事,想要、要先走的。
2.
推开门,潮湿的寒意扑面而来。
外面不知何时飘起了细雨。
我打了个寒颤。
才发现自己走得匆忙,把外套落在了屋内。
脑海闪过祁言方才冷漠的样子。
算了......
我揉了揉抽痛的胸口。
想着,受凉也总好过再受嘲讽。
导航提示,还要走 13 个小时才能到市区。
黑暗与冷意交织着,突然,掌心一阵连续的震动。
我心一惊,手机差点从冻僵的手中滑落出去。
是……祁言来消息了么?
要是,他让我回去的话……
心绪纷杂,我甚至还没想好,该怎么回复祁言。
却发现,自己不过又自作多情了。
群消息一条接一条的传来。
视频中,大家围着祁言,给他唱着生日歌。
我一眼看到了站在祁言身侧,噙着笑的林宛。
校花林宛,娇俏可人的真白富美。
也是祁言那些兄弟公认的准嫂子。
曾经,我也旁敲侧击地问过祁言,对林宛的感觉。
黎棠,你确定要现在和我讨论别的女人?
那时,祁言眉头轻蹙,似不满我的分心。
他说: 不是谁喜欢我,我就要有感觉。
原来,祁言知道林宛喜欢他。
可他……好像并不喜欢林宛。
嘴角忍不住微翘。
我刚想问,那我呢。
不轻不重地巴掌落在了我的臀上。
轻呼声被温热的唇封堵。
耳畔低沉的喘息,带着几分玩味:
还有,你以为谁都像你……
这么急不可耐地,想爬上我的床。
3.
视频里,林宛被起哄地推到了祁言身上。
祁言明明最讨厌和别人有身体的触碰。
可我却看到了,他下意识抬手,搂在了林宛腰间……
视频戛然而止。
突然熄屏的手机,让我瞬间置身于黑暗中。
呵,真巧。
手机也没电了。
山庄很大,我不过才刚走出去一会儿。
显然,掉头回去,才是当下最明智的选择。
反正,祁言的朋友也不是第一次针对我了。
原来那么多次,我都能腆着脸一笑而过。
这次去而复返,不过是再被奚落几句,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在心中开导着自己,可脚底却像生了根一般。
怎么也挪不动一步。
和祁言相识十五年。
又不清不楚地跟在他身边三年。
或许是因为,我从小就怕冷又怕黑。
而祁言,明明比任何人都清楚这点……
这一刻,从未有过的疲惫涌上了心头。
我突然觉得累了。
昨晚,祁言来了兴致,翻来覆去地折腾了我一夜。
我双腿打着颤,却还是为了今日的聚会,穿上了我并不习惯的高跟鞋。
这双高跟鞋是祁言送我的。
当初,我看到价格时,很是咋舌。
每次穿上它,都小心翼翼,生怕把哪里弄脏了。
黎棠,这只是一双鞋。
祁言见不得我这般小家子气。
拿出电话,便准备让人再给我置办几双新的。
那时,我十分认真地拒绝了他的好意。
我知道,我并不配穿这么昂贵的鞋。
就好像,保姆的女儿永远也配不上有钱人家的少爷。
自嘲地深吐一口气,借着昏暗的路灯。
我泄了力,倚在了身旁的大树上。
脱掉高跟鞋,踩在草坪上。
雨水浸湿了丝袜,刺骨的寒意钻进脚底。
明明很冷,可我却感到了从未有过的轻松。
这双鞋很漂亮、很昂贵,可它却不合我的脚。
原来,我一点也不喜欢这双鞋。
4.
我以为自己要在这撑到明早的大巴车经过。
耳边却传来了一阵引擎的嗡鸣声。
黑色的宾利从远处驶来,停在了我面前。
车窗缓缓下降。
低沉的磁性嗓音,陌生又熟悉。
黎棠,上车。
隔着缭绕的雨雾,在看清那人的脸时。
我不禁诧异:
陆……陆知年?
嗯。
见我穿得单薄,陆知年的眉心似飞快皱了一瞬。
骨节分明的手指一下又一下地敲在方向盘上。
像是在同我解释般,淡淡说道:
你不是有事么?恰好我也要回去,顺路送你一程。
我愣了愣。
我能有什么事?
那不过是我给自己找的台阶。
可陆知年却顺着这拙劣的慌话,保留了我的体面。
陆知年,江城陆家未来的继承人。
也是祁言同专业的学霸师兄。
因陆家与祁家一直有些商业往来。
所以,他偶尔也会参加祁言组的局。
我努力回忆着自己与陆知年仅有的几次交集。
才发现,他虽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
可却从没有跟着众人取笑过我。
对我的称呼,也一直是我的名字,而不是小结巴。
瞬间,我对眼前的陆知年多了几分好感。
那,谢谢了。
刚想上前,余光却瞟到了脚边歪倒的高跟鞋。
我顿了顿,抬脚,将它踢到了一边。
随即,再也没有犹豫地上了车。
5.
上次聚会,有人打趣陆知年明明帅过明星,却单身了多年。
于是,在犹豫了一会儿后,我还是出于礼貌,坐上了副驾驶。
车内不知何时开好了暖风。
温暖的空气驱散着我身上的寒意。
我紧绷着的情绪,也渐渐放松了下来。
于是,在陆知年问我去哪时。
我脑袋晕晕,脱口而出了中广御景四个字。
那是祁言在京大旁边置办的高档住宅。
我考上京大后,便跟着他一起住在了那里。
听罢,陆知年眉头微挑,侧头打量了我一眼。
只是目光在瞥见我光着的脚时,似乎停留了一瞬。
没过一会儿,我便感觉脚底传来了一阵暖意。
谢谢。
鼻尖蓦地一酸。
没想到,有朝一日,我竟能从祁言的朋友身上,得到这样善意的对待……
我低下头,强忍着眼泪。
一路沉默着,没有再开口。
直到,熟悉的高楼映入眼帘。
你、你说什么?
陆知年突来的问话,让我第一时间怀疑起自己的耳朵。
怔愣地抬起头,却冷不丁地撞进如墨般的眼眸中。
那眸光晦涩不明,多了几分耐人寻味的审视。
明明依旧面无表情,可陆知年淡漠的口吻,却如同惊雷般在我耳边炸响。
他说: 黎棠,祁言一个月给你多少钱?
我出双倍,你愿意陪我做场戏么?
6.
见我半天没有反应,陆知年拿出手机,在我面前晃了晃。
要不,先加个微信?
我盯着他,半晌,艰涩地点了点头。
手机已经在车里充好了电。
刚一开机,滴滴声便不停传来。
群里满屏的祝言哥和小宛 99,瞬间刺入我的眼中。
我是又错过了什么好戏么……
自嘲地勾了勾嘴角,拇指按在那几个字上。
复制—粘贴—发送。
当消息被顶出屏幕的那刻,我也毫不留恋地退出了群聊。
随即,点开名片二维码,递到了陆知年面前。
扫吧。
似乎有些惊讶于我方才的举动。
陆知年挑了挑眉,意味深长的目光从手机移到我的脸上。
我面无表情地避开了他的视线。
在通过好友申请后,第一时间转了 500 块钱给他。
然后,又毫不犹豫地把他拉入了黑名单。
陆先生,我抬起头。
放缓语速,笑得疏离:
首先,真得很感谢你送我回家。
这 500 块钱作为车费,打专车应该都够一去一回了。
只是可惜,没办法对你的服务做出评价。
要不,我肯定给你打个差评。
不想再和眼前这人有任何交流。
我刚想狠狠摔门而去,却听见咔的一声。
开门我瞪向陆知年。
却见他单手撑在方向盘上,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黎棠。
一贯冷漠的声音带着几分明显的笑意。
你骂人的时候,怎么一点也不结巴了?
7.
陆知年说要我再考虑考虑。
而我在下车时,只回了他两个字——有病。
我本以为,陆知年和那些嘲讽我的人不一样。
可他说的话,他轻描淡写的模样。
却比李骁的刁难更让我难堪百倍……
分不清到底是更难过还是更羞愤。
这一晚上发生的所有事,来来回回在脑中闪过。
脑袋胀得快要爆炸,刚打开门,一道黑影便扑到了我的腿上。
嘶......
腿软得再也没有一丝力气。
见我跪倒在地,小黑急得汪汪叫出了声。
小黑,我没事。
掌心被小黑一下下舔得湿润。
我鼻子一酸,将它抱在怀里。
真好,还有你陪着我。
小黑是我在三年前捡到的流浪狗。
那天,下着大雨,它腿受了伤,却一路紧跟着我。
我知道祁言不喜欢宠物,却还是于心不忍,把它带回了家。
黎棠,最迟明晚,把它送走。
在我给小黑包扎伤口时,祁言拧着眉,不耐烦地说道。
那晚,趁祁言睡着后,我下了床。
不舍地抱着小黑,偷偷抹了一夜眼泪。
可第二天,当我试图联系靠谱的收养人时,却收到了一个快递。
一个豪华的狗窝,外加一堆狗狗用品。
是祁言早上刚下的单。
那时,我抱着小黑又哭又笑,心里比吃了蜜还要甜。
......
我曾一度坚信,我会永远陪在祁言身边。
可当收拾行李的时候,我才发现。
原来几年的生活痕迹,不过几个小时就能抹除个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