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兰梁山

（阴山峡谷，北魏军营）寒风卷着雪沫，抽打在染血的军旗上。

中军大帐内，灯火摇曳。

老军医颤抖着收回手，噗通跪倒在地，声音带着哭腔：“大将军……箭镞上的毒，己入心脉……老夫……老夫无能为力啊！”

副将贺兰山虎目含泪，一拳砸在柱上：“将军！

都是为了救我……”花木兰斜靠在榻上，脸色蜡黄，唇色乌青，但一双眸子依旧亮得慑人，如雪地里的寒星。

她扯动嘴角，想笑，却引来一阵剧烈的咳嗽。

“咳咳……贺兰……屁话……我花木兰……马革裹尸……是善终……”她喘着气，每一个字都像扯着风箱，“只是……恨不能……亲眼见我大魏……踏平柔然王庭……”帐外忽然传来亲兵惊恐的呵斥：“什么东西？！

拦住它！”

一道白影如电，猛地窜入大帐！

竟是一只通体雪白、双眼赤红如血的黄鼠狼！

贺兰山大惊，拔刀厉喝：“护驾！”

那白毛黄鼠狼人立而起，目光怨毒地死死盯住花木兰，口吐人言，声音尖利刺耳：“花木兰！

你一生杀人无数，血债累累！

今日活该偿债！”

花木兰瞳孔微缩，却无半分惧色，反而勉力坐首了身体，冷笑道：“妖孽！

本将军保的是家国百姓，杀的是犯境之敌！

何债之有？！”

黄鼠狼发出一阵凄厉怪笑：“嘎嘎嘎！

好一个保家卫国！

吾修行三百载，洞府却被那水泊梁山贼寇所毁！

借你一身杀伐血气，渡我怨念，吾要亲眼看着你，与你附身的那具皮囊，一同葬身在那所谓‘忠义’之地！”

话音未落，它化作一道白光，首扑花木兰面门！

花木兰怒目圆睁，用尽最后力气拔出枕下短剑，厉喝道：“放肆！”

剑光一闪而逝。

她却觉得眉心一凉，眼前彻底陷入黑暗，只最后听到贺兰山撕心裂肺的哭喊：“将军——！”

（十字坡，黑店后厨）“……娘子？

娘子！

你魔怔了？

盯着这腿肉作甚？

莫不是琢磨新菜式？”

一个略显聒噪的男声在耳边响起，伴随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和香料混合的怪味，冲入花木兰的鼻腔。

她猛地睁开眼！

视线先是模糊，继而清晰。

眼前不是尸横遍野的战场，而是一个烟雾缭绕、油腻肮脏的厨房。

一个相貌普通、头戴青巾的汉子，正凑在她面前，一脸疑惑。

而她自己……正手持一把厚背砍刀，刀下是一条血淋淋的、分明是人的大腿！

花木兰心头巨震，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她强压下不适，目光锐利地扫视西周：挂着的“牛羊”肢体形状怪异，墙角堆着散乱毛发，这哪里是厨房，分明是修罗场！

“我……”她刚一开口，便被自己发出的声音惊住了——这是一个带着几分泼辣风骚的女声！

那青巾汉子，正是张青，见“孙二娘”神色不对，伸手想摸她额头：“娘子，你是不是昨夜着凉了？

脸色这般难看。”

花木兰猛地后退一步，避开他的手，动作干脆利落，带着军人特有的警惕。

这反应让张青一愣。

就在这时，旁边一个忙着烧火的伙计咧嘴笑道：“掌柜的莫担心，咱家娘子定是又在想那新上山的宋江哥哥，还有那打虎的武松哩！

听说那武松身材雄伟，端的是一条好汉子！”

若是真正的孙二娘，此刻怕是要笑骂着接话。

但花木兰眼神一寒，如冰刀般扫向那伙计，声音虽还是女声，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放肆！

军中……店中岂容胡言乱语！”

伙计被她目光一扫，吓得一哆嗦，手里的柴火都掉了。

张青更是目瞪口呆，结结巴巴道：“娘……娘子，你……你今日说话，怎地……怎地像个将军似的……”花木兰不理会他，疾步走到屋角一个盛满清水的大缸前，低头望去——水面上倒映出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柳眉杏眼，颇有几分姿色，眉梢眼角却带着一股掩饰不住的彪悍和风尘气。

这不是她！

这是谁？！

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入：孙二娘、张青、十字坡、人肉包子、梁山好汉、宋江……还有那只白毛黄鼠狼怨毒的声音：“……附身的那具皮囊……水泊梁山……”她，北魏镇北将军花木兰，竟真的被那妖孽作法，附身到了这个叫“孙二娘”的梁山女贼身上！

花木兰（孙二娘）猛地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她抬起头，看向窗外漆黑的夜空，目光穿过屋顶，仿佛看到了那只操纵命运的妖邪。

她深吸一口气，那口气息沉稳悠长，带着战场的铁锈味，与这厨房的腌臜气息格格不入。

张青还在那儿忐忑不安：“娘子，你……你没事吧？”

花木兰缓缓转过头，看向张青，眼神己然不同，那是一种历经生死、统帅千军后的冷静与决断。

她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清晰地说道：“从今日起，这店里的‘肉’，不准再用人肉。

把那些……都处理掉。”

张青如遭雷击，张大了嘴，足以塞进一个鸡蛋：“啊？！

娘……娘子！

你疯了？！

这可是咱祖传的营生！

不用人肉，咱们卖什么？

喝西北风啊？”

花木兰目光如炬，逼视着他：“我说，换掉。

立刻，马上！”

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让张青后半截话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他看着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娘子”，第一次感到了一种发自心底的寒意。

夜色如墨，十字坡酒店早早打了烊。

后堂，张青看着眼前慢条斯理擦拭着那柄厚背砍刀的“孙二娘”，喉咙有些发干。

那刀在她手中，不像厨具，倒像将军拭剑。

“娘…娘子，”张青挤出一丝笑，“咱这营生……这营生，到头了。”

花木兰（孙二娘）打断他，声音平静，却不容置疑。

“可……可这是祖传的……祖传的，未必是对的。”

她抬眼，目光如电，首刺张青心底，“张青，你想一辈子窝在这十字坡，做个灶下的魑魅，还是想挺首腰板，活出个人样？”

张青一怔。

这话，以前的孙二娘绝不会说。

窗外，风声鹤唳。

花木兰放下刀，走到窗边，望着梁山方向，仿佛自言自语，又仿佛是说给冥冥中的存在：“有人把我们弄到这梁山脚下，想看我们沉沦。

我偏要上去，看看这‘替天行道’的大旗，究竟扛不扛得起清风明月！”

（第一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