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爱了他十年。
他陪我从青春期到戏剧学院毕业,直到顺利进入演艺圈。
他给我资源,护我名声,让我平步青云。
是旁人眼中最体面的金主哥哥。
可当我终于鼓起勇气,将爱意宣之于口时……
他却冷下脸,说不要,说我们不该这样。
我以为他是真的无动于衷。
可是后来,我发现他身下的女人,和我撞脸。
我才知道,原来他不是不心动。
可惜了,覃颂。
你不守男德,香蕉骨折。
我不要你了。
1.
慈善晚宴结束,我刚回到更衣室。
私家侦探就发来了照片。
屏幕里,覃颂上身赤裸,怀里的女人骑坐在他腿上。
黑发如墨般披散,叫人看不清脸。
两人正忘情地深吻。
我捏着手机的指节发白,连露肩晚礼服都没换下。
从照片的建筑中分辨出位置,随手拦了辆车。
云雨独茗,那是一家有名的高端会所。
1203,我盯着私家侦探发来的房间号码。
经过大堂,云雨独茗的经理恭敬地将房卡放在我手上。
这家会所,覃颂常来,我说来找他,所有人都没起疑。
走到门口,隐隐听着房内的声音。
女人叫得放荡,偶尔夹杂着几声覃颂的低声轻哄。
我想到覃颂从前最爱将我的手捏在手里把玩。
现在那双手,捏着什么东西?
心里一阵恶心。
猛地打开房门。
那女人尖叫着躲进他怀里。
覃颂抬起头,脸色倏地一沉:
稚稚,你怎么——
我反手将照片甩在他脸上。
啪的一声清脆,屋里安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
我盯着覃颂闪躲的眼神:
你不是说,我们不能那样吗?好哥哥。
我指着床上吓傻的女人:
所以你就转头上了个我的替身?
刚进门我就认出来了。
覃颂身下的女人不是别人,是娱乐圈新晋小花季微。
她人长得小,五官秀气。
媒体评价她为21 世纪让人眼前一亮的清纯玉女。
也有人说,季微和刚进圈时的我撞型。
我不甚在意,圈子里撞型是太平常不过的事。
可是她的经纪公司显然有意蹭我。
近期的几次露面活动上,季微不是穿我曾穿过的高定,就是戴与我同样风格的首饰。
如今倒爬到覃颂的床上来了。
覃颂脸上的表情一瞬间裂了缝,弯腰捡起那张照片。
定定看了看,揉着眉心:
稚稚,你找人跟我?
我看着他,突觉眼前人已非十年前那个风光霁月的干净少年。
2.
我本名段稚予,十四岁时做了覃家的养女。
那时覃父覃母还健在。
我父亲原本是覃父当兵时的战友。
一次抗震救灾任务中,余震来得突然。
危急关头,我父亲用身体替覃父挡下了坍倒下来的房梁。
他们在废墟里被压了三天。
我父亲伤得严重,没等到救援。
他对覃父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我还有个十四岁的女儿。
我生母因病走得早,所以当覃父捧着父亲的骨灰来到我家时。
我正一个人在家写作业。
覃父覃母领养了我,我从此改叫覃稚予。
第一次见覃颂,他十岁。
少年眉眼弯弯,背对着阳光向我伸出手:
你以后就是我的妹妹啦。
或许我对他的心思,就是从那刻开始不纯的。
刚经历丧父之痛那段时间,我在学校里很阴郁。
青春期身体发育起来,有几个男生常对我搞恶作剧。
我回到家却也不敢对不相熟的家人说。
覃父转业后做起了导演,和覃母开了影视公司。
在娱乐圈风生水起,忙起来几个月不回家。
是在本地上大学的覃颂先发现了我的不对。
那天放学,他揪着霸凌我的几个男生的衣领,恶狠狠道:
你们再敢动我妹妹一下,别怪我欺负小孩。
覃颂就这样闯进了我心里,一呆就是十年。
十个春夏轮回,足够让一个家庭经历许多风雨。
我成为覃颂妹妹的第四个年头,覃父覃母车祸去世,覃颂大学毕业,接管了父母的产业。
那晚他在冰冷的停尸房紧紧拥着我,说:
稚稚,我只有你了。
那时我真的想一辈子都和他在一起。
同年我考上戏剧学院,在大一的新生汇报演出时跳舞,被圈内名导看中。
出道即巅峰。
覃颂也在摸爬滚打里将影视公司发展得越来越好。
他给我资源,护我名声,送我上青云。
将我本有些沉闷的性子宠得越发骄纵。
我曾将他看作我的救赎。
在获得第二个最佳女主角奖杯那一晚,我借着醉意,终于将隐秘的爱意宣之于口。
可他却冷着脸,握着我的肩膀将我推开半步,沉声说:
稚稚,我们不该这样。
我不甘心,心想总有一天能捂化他。
名利场浮沉几年,想往覃颂身边贴的女人不计其数。
覃颂有时也和她们逢场作戏。
我都不太在意,因为我知道只有我才是他心尖上的人。
他现在拒绝我,不代表以后也会。
最近几天,他有些心不在焉。
我雇私家侦探跟着他,没成想亲眼撞破他和别的女人上床。
一切都变了。
因为他真的碰了别的女人。
偏偏那个女人,顶着和我相似的脸。
3.
我冷冷看着被我捉奸在床的覃颂。
喉咙干得发紧:
好哥哥,原来你不是不想,是不敢要我。
闻着室内旖旎的气味,我觉得恶心极了,转身就走。
走到云雨独茗的街对面,戴着的口罩上缘有些湿意。
我才意识到自己哭了。
覃小姐?
带着些雪松香的手帕递到眼前。
我慌乱地看向身旁不知何时出现的男人。
身形修长,五官锋利,深色高定西装穿在身上,熨帖又板正。
我认出是刚才晚宴上有过一面之缘的顾闻笙。
夜深了,怎么一个人在这哭?
男人温声开口。
狼狈的样子被外人看到,难免有些羞耻。
我接过他的手帕擦擦眼角,随即将湿乎乎的口罩摘下来扔进垃圾桶。
压下情绪,脸上还有些臊意,低声向他道谢。
想起慈善晚宴前,经纪人宋姐曾提过他的背景。
顾闻笙是香港人,比我大九岁,今年三十有四。
祖上世代经商,港片繁荣时代更是好风凭借力,跻身成为当时最大的出品方之一。
前些年顾老爷子及夫人相继撒手人寰,独留顾闻笙一子。
宋姐皱着眉千叮咛万嘱咐:
此人背景深厚,娱乐产业不过是构成其名下资产的一小部分,纵是已在大陆站稳脚跟的覃颂也要敬他五分。
我的大小姐,收收你的脾气,待会儿可千万别得罪他。
近来他刚到大陆,意在拓宽产业,大多数人还摸不清他的脾性。
我心道此人不好招惹,也无意多言。
顾闻笙笑了笑,抬起手腕垂眸看表。
西装外套随他的动作绷紧,我能看见他手臂肌肉上的线条。
深色的劳力士端正扣在手腕,有些难言的张力。
十二点多,覃小姐是在……等人?
他望了望街对面灯火辉煌的云雨独茗。
语气不是询问,倒像肯定。
我想起方才在 1203 看见的恶心场面,咬着唇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初秋的夜晚已有些微寒,街边树叶簌簌一阵抖动,我打了个颤。
顾闻笙看了眼我裸露的肩膀,又礼貌地将目光移开,脱下西装外套披在我身上。
男人身材高大,外套挂在我身上,人在衣中荡。
不过也确实暖和了不少。
我诚恳地向他道谢。
他摆摆手,语气里带着笑意:
是等覃总?
我有些惊讶他怎么会知道,抬头的眼神里带着疑惑。
男人继续温声道:
约两年前,在香港的一次商务宴请上与覃总有过一面之缘。
他年纪轻轻就已在名利场运筹帷幄,令我佩服。
见我不言,他眼里多了份柔和:
我无意深挖你们的家事,只是先前听他提起你时语气温柔,猜测你们之间虽无血缘,但关系大抵不错。
怎么不在家里等,再不济,有要事的话打个电话,总好过覃小姐礼服也不换,孤零零站在寒风里。
温和地直击要害,顾闻笙就是这种讲话很聪明的人。
但我刚把覃颂捉奸在床,怎好同他讲出来?
眼下只想回避这个话题,心里飞速思考。
好在顾闻笙只是眼神在我脸上停了停,就礼貌地没再多问。
说话间,云雨独茗门前人来人往。
我披着西服,顾闻笙的俊脸又很难不引起人注意。
已有三三两两探寻的目光向我们投来。
我下意识后退了几步。
就听顾闻笙温声开口,语气里有些小心翼翼:
覃小姐信得过我,不妨去车里?
又像怕我误会,摊开双手:
仅仅只是寻个避风避人的地方。
眼前人周身都散发着可靠的意味,让人舒服,我便上了车。
刚一坐下,就觉着身上西装外套内衬里有个硬硬的边缘卡着我的大腿。
下意识伸手往里摸,竟摸出一张照片。
定睛细看,这不是我曾就读的戏剧学院里的大礼堂么?
照片里,我和几个同学在台上起舞。
就是我被名导看重,踏进演艺圈那晚。
拍摄视角是观众席前排正中,画面恰好定格在我站在舞台边缘,衣袂纷飞的一帧。
顾闻笙不动声色地将照片抽走,捏在指尖,温吞开口:
从前在香港资助的学校要建礼堂,听说戏剧学院的大礼堂设计一绝,特来观摩的时候拍了这张照片。
他深邃的眼神里带着些回忆: 这张照片原来是被我忘在衣服内衬口袋里了,覃小姐见笑。
我一只手撑着我和他中间的座椅皮革,身子微微前倾,给他指相片里的我:
真是巧了,这年我正好在台上汇报表演呢,顾总,您看,这不是我吗?
男人随着我靠近的动作绷紧了唇线,却表现得不甚惊讶,好像早就知道一样:
哦,我同覃小姐有缘。
我心下有些疑惑。
余光却瞟到覃颂肩上搭着松松垮垮的外套,从云雨独茗大门出来。
我瞬间绷直了身体,盯着他上了早已等在外面的黑色商务车。
不一会儿,季微也跟了出来。
她眼眶红红的,像是刚哭过,独自一人在云雨独茗门口等车。
我气不打一处来。
想到从前暗恋覃颂的种种,嘴角一撇,又要哭出来。
也不管什么理智礼貌了,指着车窗外季微的身影,回头红着眼问顾闻笙:
您说,是她好看还是我好看?
顾闻笙眼里有些惊讶,但看我双眼红肿,神色认真,只得探身过来瞧季微。
男人锋利的侧脸近在咫尺,混着雪松香,倒叫我舒缓了许多。
半晌,他坐回去,看着我轻声笑了:
非要我说,东施效颦。
覃小姐独一无二。
4.
顾闻笙送我回家。
车刚停住,司机下来为我开车门。
我起身时顺手将披在身上的西装外套还给他。
又想起他递给我擦眼泪的手帕。
原本白净的手帕上沾了潮湿,还蹭上了一些粉底液。
我有些窘迫,握住脏兮兮的那一边,小声对他说:
顾总,手帕我洗好后再还你。
男人弯起眼角,端坐在车里,温声道:
那就是说还有私下见你的机会。
我顿住,没等细想他话里的逾矩,顾闻笙就将微信二维码递到眼前:
有联系方式,还东西方便些,对不对?
进了门,覃颂捏着眉心坐在沙发上。
我下定决心忘掉他,不看他一眼。
踢开高跟鞋,赤着脚往楼上走。
稚稚,你听我说。
覃颂来拉我,被我甩开。
顾闻笙的手帕在动作里掉出来。
覃颂弯腰来捡,看清手帕上端正绣着的一个顾字后,眉毛拧成川字:
覃稚予,你见了顾闻笙?
我冷笑:
呵,刚和别的女人做完,怎么有脸问我是不是见了别人?
覃颂的眼神闪躲了一瞬:
稚稚,不说这个。
顾闻笙不是我们能惹得起的人。
他拉着我的手走回沙发,像小时候一样捏我的手指。
一下一下,像是按摩。
半晌,他看着我。
第一次,我在他眼里看出了超越兄妹的情谊。
但覃颂,一切都来不及了。
你不守男德,几把骨折。
被人染指后就成了我不想要的二手货。
稚稚,听话,别去找其他男人好么?
尤其是顾闻笙。
我冷哼一声:
覃颂,你现在是以什么身份跟我讲这些?
他眼神闪躲,重重叹了口气:
你哥哥。
好一个缩头乌龟。
我起身就走。
他却猛地拉住我的手腕,半张脸掩在阴暗里,表情隐忍:
或者,你说什么身份,就什么身份。
从前的我听到这话,一定会高兴地跳起来。
但现在,我感受着来自覃颂手心的温度。
只觉得恶心。
我往前走得毫不犹豫。
5.
再见到顾闻笙,是在十天后。
我把他约在环境清幽的茶餐厅。
将洗好的绣着他姓氏和集团 l。g。 的手帕叠好,放在他面前。
他穿着针织衫,和看起来很舒适的长裤。
高挺的鼻梁勾勒出清俊分明的剪影。
我晃了晃神,问出了心中疑惑:
顾总,你早知道我喜欢覃颂,是不是?
我是说,不是兄妹间那种喜欢。
顾闻笙闻言微微怔了怔,随即又低声笑起来:
稚予,你真的蛮聪明。
他送我回家那晚,将自己的微信二维码递过来时。
我看见了他屏幕上方弹出来的消息。
熟悉的头像,是那个我雇的私人侦探:
顾总,照片已经发给她了。
顾闻笙温和的眸子在我脸上停留,接着温声道:
嗯,是早知道,也早知道他不配。
倒是坦诚。
说来奇怪,顾闻笙从长相到气质,哪儿哪儿都让人舒服。
听他坦言,我并不觉得反感。
我瞪着疑惑的眼神看他,而面前的男人心思沉稳。
除了看向我时温柔的眼神,我看不出一点别的意味。
他慢条斯理地切了块牛排到我盘里:
稚予,从第一次见你以来,我一直很记挂你,对不起。
我心下微动,对顾闻笙更加好奇。
明明嘴上说着,有些、有些暧昧的话。
却又像自嘲一样说对不起。
想起覃颂那句别去找其他人,尤其是顾闻笙。
我更疑惑了。
这两个人,究竟是什么意思?
6.
我想起经纪人宋姐之前给我发来的关于顾闻笙的资料。
上面明明显示顾闻笙在商场上手腕狠厉。
是传统意义上那类掌权者。
怎么在我面前如此小心翼翼?
顾总,距离我们第一次见面也才过去十天。
我妄图在他温和的眼神里看到些目的。
可是失败了,他深邃的眼底情绪温厚:
其实我第一次见你,是在你读戏剧学院,汇报表演那天。
嗯?那不就是我十岁刚进圈那年?
看着我疑惑的眼神,他轻声笑了笑:
有些惭愧,那年我确实对你一见钟情。
那天你下场,我去后台想认识你,却看你扑进了覃颂怀里。
我在回忆里翻找那天我下场后的情形。
那时我跳完舞,覃颂一身西装站在后台等我。
手里拿着我的水杯,和那枚作为成人礼送我的山茶花胸针。
那时我真喜欢他,下了场就扑进他怀里撒娇:
哥哥,我跳得好么?
覃颂摸我的头,然后郑重地将那枚胸针别在我胸前:
我们稚稚,是最出色的那个。
我欣喜之余,没发现原来顾闻笙也在。
我歪头问他:
所以您是从那时就知道?
顾闻笙点头:
说实话,稚予。
我虽然是独子,却也没见过哪对正常的兄妹间会出现那个眼神。
我被他说的老脸一红。
低头用刀叉搅着盘子里那一小块牛肉。
顾闻笙接着道:
那时我对同行的导演说,你只要出现在大荧幕上,就会有无数人买座。
我心下一惊:
原来是您介绍的?
他摆摆手:
算不上介绍,只是推荐,导演恰好肯给我脸。
他目光在我身上定了定:
最重要的是,你很争气。
顾闻笙说得没错,我很喜欢演员这份职业。
接到剧本邀约时,我有多欣喜,背后就有多努力。
我进圈时刚成年,新人演员搭上大导演。
即使背靠覃颂,也难免遭人非议。
但我偏偏最争气,一炮而红后片约不断。
正陷在回忆里,顾闻笙温热的手轻轻搭在我的手腕:
稚予,既然你发现覃颂不忠。
我是不是可以追求你?
7.
顾闻笙的表情温柔又虔诚。
脑海里覃颂将季微压在床上的画面一闪而过。
我缩了缩手,低声道:
我怎么知道顾总身边没有些莺莺燕燕?
顾闻笙在香港名气不小。
因他生了张俊脸,也因着他能力好,家族势力强。
但先前让宋姐帮我查,也确实没查出些什么。
没有婚史,在港圈邪门的狗仔镜头下。
他永远熨帖端正,保守禁欲,礼貌地和异性保持着正常距离。
换句话说,他和覃颂的风流做派形成了鲜明对比。
覃颂多脏,他就多干净。
我心下怀疑,但也回忆起那天晚宴上。
他含着笑婉拒一些心思各异的女人的样子。
顾闻笙眼眸低垂,温声道:
相熟的人总说我行事老派,偏要对认定的人守身如玉。
我心下微动,名利场里,还真有这种人。
他和覃颂不一样,二人都守着牌坊。
覃颂守着那名为伦理的牌坊,却又当又立,碰不了我就像怂蛋一样碰其他人。
而顾闻笙,名副其实地抱着个贞节牌坊。
好像我是他水里的月亮,碰不到,宁愿沉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