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国公府大公子沈伯琰在漫天风雪中擎出了分寸天地容我喘息。
可他自己倒被继母陈氏的汤药蚀得只剩一口气。
我拼尽平生所学，侍汤弄药，昼夜不息，硬是从无常手中抢出一条命来还他。
可他康复当日，就带着三年来不离三尺的贴身侍卫一去不返。
全府上下都知道，沈伯琰好男风。
只有我没当真。
可沈伯琰又怎么会知道，就在他死讯传来后的第十天。
那贴身侍卫却穿着本属于他的国公朝服，全盘接管了国公府呢。
1
漫天大雪似泱泱巨网，将我这只丧家之犬困在其间，不见日月。
狂风将李大虎的声音吹得四散，我拼命蜷缩进泥泞，死死咬住嘴唇，不敢喘息。
娘子?鞋都不穿就跑出来，冻坏了我可心疼。
浑浊笑声裹着酒气逼近，每一步声响都在拨弄我的神经，李大虎发狠道: 等捉到你，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我把呼吸埋进冻土，罩衫上的血已凝结成冰——那是昨夜用烛台砸破他脑袋时溅上的。
我看着自己的手。
三日前这双手还在抚琴弄画，它们的主人是当朝侍御史嫡女乔知卿。
如今，这十指指甲缝里全部嵌满污臭黑泥，和赵姨娘赏我的新名字真配。
贱婢绿芜。
回想起母亲咳血咽气那晚。
她攥着我的手说: 明章与你，青梅竹马，看在多年情谊上，他也不会薄待于你。嫁过去后要好好地活，千万别像母亲这般窝囊。
说完，便撒手西去了。
母亲出自杏林世家，幼承庭训，能开方施针，但却没能治好自己的痨病。
我和母亲都明白，她是被怨恨活埋掉的。
她恨赵姨娘心思深沉手段狠厉，恨父亲不念旧情偏听偏信，也恨自己高洁孤傲不屑钻营。
她的恨噬血食骨，非针药可解。
谁能想到，距母亲过世才不过一年，我竟也死在赵姨娘手中。
2
赵姨娘略施手腕，我闺房中的绣帕鞋袜便出现在了管家儿子那里，还叫张明章撞了个现行。
管家李伯是乔府忠仆，跟随我母亲打理府内一应事宜有三十年了。
父亲赶来后，只撂下一句话: 家丑绝不能外扬，这时局容不得丝毫差错。
赵姨娘一丝暗喜隐在眼底，试探道: 那就说……嫡女突发恶疾……明日发丧?
父亲的嘴似是张了张，却无半点声响。
赵姨娘又向着父亲殷殷劝诫: 还是把沁馨嫁过去，于乔家才是稳妥……
沁馨十四岁，是赵姨娘的女儿。
父亲无声应许。
皇帝危病已久，朝廷分裂加剧，权臣结党站队。
而我父亲与张明章的父亲都迫切需要这段联姻，来稳住自己脚跟。
这般舍卒保车，原就是父亲的棋路，我早该放下妄念。
我忽然笑出声。
姨娘，果然好手段。
这句话把赵姨娘惊得失了语，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在所有人眼里，我向来循规蹈矩、亦步亦趋，从未悖逆从未逾矩。
可他们并不知道，我的性子原也不似母亲那般贤良忍让，只是多年闺阁教化以及母亲的耳提面命让我谨守本分。
如今看来，简直可笑。
反应过来的赵姨娘，恨不得立时将我吊死在梁上。
留她一条命，张明章突然向父亲开口，她……罪不至死。
父亲眼中闪过一丝犹豫，最后望向了赵姨娘。
赵姨娘皱着眉转了转腕上翡翠镯: 正巧，我有个远房表侄缺媳妇。
就送……绿芜姑娘去吧。
被下了药的我，神思飘荡着来到了千里之外的南郡。
睁开眼，便看到一张满嘴黄牙垂着涎水的脸: 到底是府门里出来的丫鬟，皮肉比缎子还细嫩……
赵姨娘这位远房表侄被我在胳膊上扎了个血窟窿。
此刻他的咒骂近在咫尺，我反握剪刀抵住喉头。
雪粒子扑在刀刃上，凉意渗进跳动的脉管。
终究还是走到这一步。
娘，女儿来寻您了。
娘，请您莫怪女儿如此窝囊。
女儿实在低估了人性，又高看了人心。
待来世，女儿再按着自己的性子痛快活一遭。
利刃即将刺破肌肤的瞬间，忽有马蹄裂空而来。
3
抬眼望去，雪幕尽头浮起一粒星火，忽明忽暗如同鬼灯。
活下去的念头野草般疯长。
撑着最后一口气，我弃了剪刀向那点火光爬去，途中砂砾碎石割开掌心也不觉疼。
待滚到路中央时，马蹄几乎踏碎我肩骨。
拉车的黑骏扬起前蹄嘶鸣，车辕堪堪停在我鼻尖两三寸。
哪来的疯妇车夫挥鞭要抽。
车帘忽被寒风吹开，昏黄油灯映出个玄色身影。
那人屈指叩响窗棂，声如碎玉: 掌灯。
琉璃灯举到面前时，我才看清来者容貌。
苍青眉峰压着双寒潭似的眼，玄狐大氅领口缀着暗银云纹。
他扫过我血肉模糊的指尖，眉头都不曾动半分。
李大虎喊声迫近时，只见玄色大氅突然劈空罩下。
那人右臂一展，氅角如垂翼压住我蜷缩的身形，将匍匐在地的我完全拢了进去。
他则如同一尊石像，峙立在雪幕中。
李大虎连滚带爬地扑倒在三步外，不敢近前。
官爷……泼皮嗓子发黏，小的找自家婆娘，不知……不知大人可曾……
未曾。
落字成钉。
可小人分明看见她……她……李大虎的声音越来越低，已不可闻。
灯笼忽然挑高，照亮那人腰间玄铁令牌。
李大虎盯着敕令二字，身子一软，膝盖砸进雪坑的闷响我听得真切。
公爷饶命小的眼珠子叫狗啃了……
泼皮边磕头边后撤，声音渐渐不可闻。
这人喉间逸出了半声冷笑，我本能地缩紧肩胛，却听见雪粒簌簌从氅面滑落——原是他单手撑起了大氅，为我辟出方寸活口。
能喘气就吱声。
我张了张嘴，一语未成，呕出的血沫倒是染红了他靴边的积雪。
玄氅陡然掀起，他拎着我后领提起来时，像拎只冻僵的雀儿。
麻烦。
他随手把我抛进马车，玄氅翻卷如夜云收拢，瞬息掩了满地血污。
4
再睁眼时，我成了国公府灶下的烧火丫头——小红。
名字是小翠给起的，她说这样跟她更配。
你可是大公子亲自捡回来的小翠边剁萝卜边嘁喳，那天他脸黑得像锅底，直把你往我怀里一推……
你那晚的样子可真吓死个人谁知道收拾干净后，竟这么好看这么矜贵。
案板上的菜沫子随她手势乱飞，倒比外头说书人还热闹。
小翠说，国公府的天快塌了。
老国公三年前征西时中了瘴毒，如今日日吊着参汤续命。当家主母陈氏虽是续弦，却侍疾尽心，夜不敢寐。
大公子但凡争点气……小翠突然摔了菜刀，萝卜滚到水缸底下，偏他每日喝成烂泥，把自个儿的身体都糟践坏了前儿又醉倒在朱雀街，还是二公子派人抬回来的
我捞起萝卜放入水盆之中: 二公子?
那可是菩萨样的人小翠眼睛倏地发亮，转眼又蔫了，可惜是庶出……
话音未落，就听到嬷嬷的咳嗽声，惊得小翠吐舌扮鬼脸。
嫡庶，向来是吃人的话题。
待脚步声远，小翠突然凑近我耳边: 听说大公子好男风，跟那个冷脸侍卫……
5
小翠说着，自己倒先笑倒在了柴堆上。
小翠说，冷脸侍卫叫阿晟，是沈伯琰三年前云游四方路过少林寺带回来的，说是忠肝义胆武艺高强，可为国公府看家护院，谁知现在竟成了他自己的私卫。
唯一的好话，是她夸大公子救了我: 总算积了指甲盖大的德。
一转眼，我入府已有三月。
正蹲在廊下煎药时，小翠突然神秘兮兮挨过来: 主母又给大公子送补汤了，闻着比老国公的还金贵...
药香钻进鼻尖的瞬间，我疑心乍起。
温补之药何须用到木防己?
思忖半天，恍然大悟——附子片与木防己外观极为相似，前者温补肾阳，后者则苦寒伤阳
这方子再服半年，莫说病秧子，壮汉也会因脾肾阳气衰竭而亡。
救命恩人的脸早记不清了，只记得那个雪夜他用玄氅为我擎出的墨色穹顶。
如今既瞧出端倪，少不得要还这份债。
可怎样才能将信息传递给沈伯琰呢?
我一个粗使丫头，根本近不了公子的身。
你发什么呆?小翠往我嘴里塞了颗蜜枣，昨儿瞧见阿晟在竹林练剑，那剑穗竟和大公子玉佩上的络子一模一样……
小翠坏笑着朝我眨了眨眼睛。
我计上心来。
公子身近不得，冷面侍卫那儿倒是可以琢磨。
等了几天，终于看到阿晟穿过月洞门。
脑中排演过三百回的戏码，到了现场偏生演成了刺杀。
尚未近身，阿晟的剑锋便直直向我颈侧而来，顷刻间，几缕青丝簌簌落地……
慌不择路的我，只得将已被汗水洇湿的字条朝他脸上掷去。
次日鸡鸣未至，我便从西厨灶婢擢为公子贴身侍女。
6
小翠攥得我腕子发红，喉头哽了半晌，突然迸出哭腔: 小红啊……你竟然要去伺候那腌臜货……抽气声断成三截，不如……不如绞了头发当姑子
江南三月，雨晴风暖。
沈伯琰的寝殿却还燃着炭盆。
门窗赫然紧闭，炭火哔剥作响，我跪在织金蒲团上，汗珠顺着脊沟往下滚。
不知过了多久。
你通药理?声线似冰清透，却满是倦意。
苍玉般的手指忽地垂落眼前，虎口薄茧该是多年持剑所致。
两指虚虚地衔着一张字条在晃，上面四个字赫然入目——病从口入。
是我写的。
这国公府人员繁杂，耳目众多，写得太直白若是被奸人截获，后果不堪设想。我只能模棱两可，心里祈祷沈公子不是个蠢人。
略通。我袖中的金针袋贴着肌肤发烫。
母亲教我用药施针时，总说: 陆家后人，不争宠便罢，总要学会保命……
曾任太医院院判的外祖父，在母亲出嫁那日，将七十二枚金针并《御药典》作了嫁妆给了母亲，如今这些成了我的护身符。
榻上传来衣料窸窣声，一双赤足猝然踏入视线——脚背淡青血脉如毒蛇游入袍底，趾尖就停在我裙裾边缘。
他的趾甲盖泛着将死之人才有的灰。
已病入骨血。我暗忖。
没等反应，耳垂却被他骤然逼近的气息烫得一颤: 那你看看，我还能活多久?
温凉唇瓣几乎贴上我耳廓。
这要看公子……我后撤半尺: 还敢再喝几碗补汤……
他瞳孔骤缩，两指掐住我下颌的力道似要捏碎，却在我痛哼出声时倏地松开，转而用掌心托住我后颈，拇指摁上我狂跳的脉门:
姑娘这般聪明，不妨再猜猜——
你这条命，够我玩几个月?
7
我掐着自己的大腿，逼迫自己不要从他那阴冷肃杀的眼神中挪开视线。
退一步，以后就总得往后退。
反正这条命是他捡的，大不了还回去。
一时间，落针之声可闻。
半晌。
诊脉。他放开了手，但那残留的骇人凉意还停留在我的脖颈处。
我张开已然攥麻的拳头，五指指尖却早已被掌心的汗濡湿，只得先用力甩了甩手风干。
我的手指想必很烫，指尖甫触上他的腕，便觉他皮下筋肉骤紧。
我并指沿着内关穴缓缓下移，指腹划过处泛起细密颤栗。
公子且松泛些。我话音未落，他整条左臂已绷如弓弦。
沈伯琰忽将右掌扣在床沿，一声闷响: 你这诊脉的路数，倒比秦淮河的琴娘还会绕弯子。
琴娘抚的是风月。我中指终于压上他腕间神门穴，惊觉他血脉突跳如脱兔，我探的是——黄泉路。
脉象虚浮，如风中残烛。
若汤药不停……指腹感知到气脉微弱震颤，……恐难撑到中秋月圆。
公子，你明知……一旁静立许久的阿晟终于不忍出声。
沈伯琰却一抬手，截断了阿晟的话头。
信口胡诌的话，我让你连明天的月亮都见不到。
自己快没命了，还威胁我。
我神色坦然: 劳驾公子伸舌。
他眉头紧蹙，一脸勉强，半晌才将舌尖吐出半寸。
不够。我蹙眉盯着那半截舌尖。
沈伯琰朱唇半启，又将舌尖挤出寸许。
我正欲凑近细观，他忽然扮了个鬼脸——长舌竟直挺挺伸出两寸有余，险些扫到我鼻尖
你我后仰时踩住裙裾，咚地跌坐在青砖地上，手肘磕到脚踏边沿。
抬头正撞见他笑得广袖翻飞。
连冷面侍卫都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我揉着发麻的尾椎骨起身，瞥见他得意地觑着我: 姑娘这望诊之术，倒比那帮老头子有趣得多。
有趣?我掸去裙上香灰，缓缓起身，还是公子更有趣。
要玩——不要命。
他笑意蓦地凝在唇角，肃杀之气骤然升腾。
我捏紧了裙摆，暗暗给自己打气。
如今，我想说什么便说什么，气死你也不能憋着我。
沈伯琰蓦然转身，丢下一句话。
绿芜姑娘，如此胆识，岂能浪费?
8
不出半日，他们便将我的来路查探得清楚。
国公府的手段，不容小觑。
我被沈伯琰软禁在里间书房为他炮制真正的补药，外间则是他的寝卧，没他允许不得踏出房门半步。
我瞧着，这位沈家大公子既聪明又愚蠢。
他聪明到早就疑心汤药有问题。
但他蠢在不愿疑心陈夫人有问题。
毕竟，他叫了她十年母亲。明知汤药里的慈爱掺着毒，却还把十年虚情当褥子捂着。
人活着，若无人心疼，就总想攥住些虚妄的暖。
我母亲是这样，曾经的乔知卿也是这样。
只是，他不仅蠢而且坏。
这日，沈伯琰斜倚软榻，玉色中衣领口微敞，许是故意露出了半截锁骨。
他懒懒地望向在书房杵药的我，幽幽地说，除了制药，一个贴身丫鬟该做的事，我也要样样不落都得做。
我握着药杵抬头，正看见他的喉结可疑地滑动。
官宦人家的贴身丫鬟，都要做什么，我自然知道的。
公子指的是……我故意把药杵往陶钵重重一捣，守夜、暖床还是侍寝?
放肆沈公子手里茶盏哐当撞上牙关，前襟被泼得一片濡湿。
他被烫得猛然弹起身，一只脚却绊住了榻边熏笼，整个人踉跄着罩下一片阴影。
……
你倒是想，可惜没这机会
我扫了一眼距我半臂远的他，忽然踮脚凑近: 那公子耳根怎么红了?
你他后撤时撞得珠帘劈啪作响，碎光里脸已涨得通红，却还梗着脖子冷笑: 女子果然难缠。
那公子可听过，仁者见仁……
沈伯琰闻言一怔。
忽地，我的手腕被他狠狠攥住。
牙尖嘴利成这样，把《女诫》背上个一百遍就老实了。
说完，他目光又落在我肘下压着的药方上。
麝香三钱，附子五分……
你这方子治寒毒是假，撩人心火倒是真。
我不屑地答: 公子这火再不撩，就熄了。
良久。
沈伯琰似有笑意掩映在深潭般的眼底，撂下一句: 撩起来，后果自负。
紧接着，我的脑袋被他蜷起来的食指骨节狠狠敲击一下。
哒一声，脑壳剧痛
这还算好的。
这两个月最让我头疼的，是给沈伯琰更衣。
9
他身量很高，又自幼习武。
他起身时，便如松柏压下一片阴影，而我鼻尖正对着他胸膛，中衣熏香混着体温蒸上来，熏得人耳根发烫。
踮脚替他整领时，我总疑心他是故意绷直脊背的——就为看我出丑。
我想要够到他的后颈，又不触碰到他肌肤，就必须努力平衡好身体重心，于是我的姿态总是颤颤巍巍、摇摇欲坠。
抖成这样，做贼么?他垂眸冷笑，呼吸却扫过我耳垂，激得我险些栽进他怀里。
我慌忙偏头，唇瓣却差点擦到他颈侧凸起的青筋。
一声嗤笑从他鼻中哼出: 这般伎俩——
我的下巴骤然捏住，他的拇指摁住我下唇: 躲什么?不是爱玩火?
说完之后，又是一个指节敲头。
渐渐地，不知是我皮厚了还是他良心发现了，敲得没那么疼了。
而且，我也并不总是任他拿捏。
他也有软肋。
我发现，每次在为他系束带时，只要指尖不经意划过一下他的左侧腰窝，他便会不自觉地快速抽动一下，身体也会本能地往另一个方向闪避。
然后，我的耳朵就会捕捉到一声压抑隐忍的低嗯之声……
他怕痒。
每次得逞后，我就隐在他颌下无声地抿嘴偷笑，好不快意
直到一次，当我再次突袭时，他突然扣住我手腕用力按向自己腰侧——
摸够了吗?他带着我的指尖碾过紧实肌理，燥热像开水漫过冰凉滑腻的缎子直抵掌心。
他好像真的发怒了，低吼声中带着沙哑。
把手剁了，就不会再乱摸了。
我倒吸一口冷气。
他做得出来。
上月，门房小厮不知怎么得罪了他，两腿被打断后丢在府门口哀嚎了半日。
我连忙低头认错，发誓不再捉弄他。
但手腕如同被铜钳扣住一般，他的力量半点不容辩驳，我的挣扎没能动摇他分毫，反而被他攥得更紧。
一种蓬勃又危险的气息环绕周身，我的腿似乎都有些软了。
再犯——他骤然将我手腕反拧至背后，炽热鼻息喷在耳际，就叫你也尝尝这个滋味
浑人一个
不过沈伯琰有这个气力和我计较，证明他恢复得很好。
这两个月间，他面色一日较一日红润。
当家主母陈夫人人前万分欣慰，转头却请来了南郡名医褚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