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上要刺杀的人

我是当朝摄政王——赵辄。
白天坐在龙椅旁，晚上更衣爬龙床。
白天我坐的位置只比皇帝矮一个台阶，
试问哪个朝代还能有这么嚣张的摄政王?
我知道他想杀我，他会如愿的。
1
大梁的朝堂上有两把椅子。
其中一把自然是那金灿灿的龙椅，另一把则是专属于摄政王的。
龙椅虽然威严庄重地摆在最上首，可那把放在御阶下面的木椅子雕龙画凤宽大舒适，上面还铺着软垫，看着比龙椅还气派。
鄙人不才，便是这椅子的主人——摄政王，赵辄。
我坐的位置只比皇帝矮一个台阶，试问哪个朝代还能有这么嚣张的摄政王?
思及此，我颇为愤懑地瞪了龙椅上人模狗样的赵怀瑾一眼。
谁能想到，我这么牛掰一个摄政王，会有屈居人下的一天?
浦南县水患治理……
镇北关遭遇流寇……
陛下，依照祖制，正月十五应当祭天。
早朝每五天一次，一个个臣子站出来汇报工作，颇有些周一早上大例会的模样。
内容假大空，围绕拍巨大的马屁和微量有意义的政务展开，没什么营养。
我懒洋洋地窝在椅子里，没忍住打了个哈欠，声音有些大，朝堂一下子变得鸦雀无声。
摄政王可是没休息好?龙椅上的年轻帝王笑眯眯看过来。
年轻就是好，明明昨晚他也只睡了两个时辰不到，看上去比我精神多了。
陛下恕罪，臣可能是年纪大了，有些春困吧。我咧嘴假笑，却没起身行礼。
毕竟拜某人所赐，我的四肢像是二手回收回来的一样不好用。
赵辄!你殿前失仪至此，成何体统!郭太傅气得冲我吹胡子瞪眼，恨不能直接从队列里窜出来打我似的。
太傅教训得是，本王虽得陛下钦赐的坐席，可御前打哈欠实在是重罪，不然这样，即日起革去本王的职务，贬为庶人逐出宫门如何?我困得眼皮都变成了四层，神色估么着也不友善。
你!郭太傅哽住，他是保皇党，谁通过正经流程坐上皇位他就忠诚于谁。
当年李怀瑾登基之前，这些老臣都以为我从山海关杀回来是要篡位的。没想到一张圣旨戏剧性出现，皇太孙李怀瑾登基，而我只做了个摄政王。
但李怀瑾登基时不过七岁，说是有名无实的吉祥物也不为过，这江山姓的是我赵辄的赵。
对我的嚣张作风，郭太傅为首的保皇一派很是不屑，时不时就要骂我一通。
许是我今儿头一次没回怼，郭太傅准备了一肚子的草稿，这会儿却词穷了。
怎么?太傅大人不是做梦都想将我逐出朝堂，今日便遂了心愿如何?我身上穿着绛紫色的官袍，一只手懒洋洋垂在扶手上，另一只手拨弄着领口的玛瑙扣子。
这扣子还是今早，由龙椅上那位亲手扣上的。
王爷!不可啊!朝堂上乌泱泱跪倒一片，武将全部跪倒，文臣也跪了十之七。
保皇一派和太后一派的人面面相觑，最终也跪下了，齐齐哀求我别走。
瞧瞧，还好坐得高，不然我都怕跪在最前面那几个武将冲过来抱我大腿。
朕知你饿着，早朝很快就结束了，莫要闹脾气。面对这幅明晃晃被架空的场面，李怀瑾好脾气地笑了笑。
微臣多谢陛下体恤。我挑挑眉毛，故意勾起一个笑。
李怀瑾眼神瞬间变了，喉结滑动，端起太监呈上的茶水抿了一口。
没人再想上朝，我想回家睡觉，李怀瑾想干点别的，其他人想赶紧开溜免得掉脑袋。
礼部关于祭祖的事情还没说完，这会儿却也没人敢继续提出来触我的霉头，不消片刻早朝便结束了。
2
可能是有些老土的展开，我是个穿越者。
原身死在他的七岁生辰，生母是将军府的大夫人。
可惜大夫人生产那晚血崩而死，原身被随手扔给乳母养着，只能说饿不死，却没什么尊严可讲。
七岁生辰那一日，将军府所有男孩都被送进宫供太子挑选伴读。原身太害怕了，问年仅十三的太子，爹爹在哪里。
太子说，跳进锦鲤池里抓到最大的锦鲤就带原身去见爹爹。
爹爹没见到，命却没了。
我穿过来的时候，孩童小小的身躯被泡在冰冷的湖水里，险些连我也挣扎不上去。
老皇帝不知怎么路过了锦鲤池，我正浑身湿淋淋地趴在岸边上消化记忆，被太监的声音吓了一跳。
这可是父皇特意养的锦鲤!太子人模狗样地站在一旁，痛心疾首地斥责我，你怎的如此贪玩，坏了风水怎么办?
陛下!小臣是为了捡东西才下水的，并非有意破坏鱼池。而且，小臣在水下发现了祥瑞。我跪伏在地上，顾不得浑身湿透了的寒冷，举手献出一枚硕大的鳞片。
这是……龙鳞!老皇帝身边的大太监捂住嘴，夸张地喊了一声。
小臣以为，这祥瑞便是在彰显陛下天龙气运。我内心大喜过望，赶紧把那大鲤鱼鳞举过头顶。
孩童之言怎会有假?老皇帝笑的见牙不见眼，笑眯眯问我是谁家的?
知道我是将军府的人，老皇帝当即定下我做太子伴读。
大太监曾经受过我母亲的恩惠，本来只打算说点吉祥话救我一命便是报了恩，谁承想我得了脸。
太子乖顺应下了，可我知他不甚满意我，对我多有磋磨。
最开始我不明白为什么，后来才知道，是太子的生母，也就是皇后讨厌我母亲，所以太子也讨厌我。
在那封建礼教吃人的社会里，我如履薄冰一般苟活着。
我深知拥有权力才能拥有尊严，自来到这里开始便机关算尽，只为了有朝一日爬到权力顶峰。
十三岁时，我抓住了太子的把柄，逼他派我远赴山海关历练。靠着更加先进的冶铁技术和军事指挥能力，我挣回了军功。
十四岁，我奉命支援镇北关，战胜后娶山海关守将秦老将军之女为妻。
十五岁时，太子南巡途中遇刺身亡，夺嫡之争拉开帷幕。岳丈问我站队于谁?我未回答，只问岳丈可曾看见武将式微，将士困苦。
不管换哪个皇子，都一样的。
十岁时，老皇帝迟迟未立新储。四皇子率御林军造反，可我提前一月便埋伏城中，宫变当晚亲手斩下四皇子首级。
夫人秦姝战死京中，战报传回时，岳丈秦峥悲痛过度亦当场撒手人寰。
三月后，老皇帝驾崩，我在山海关主持完两场葬礼，带着秦家军和一颗造反的心回了京城。
胜利仅仅一步之遥，可夺嫡之争，势力错综复杂，皇后拿出一张圣旨压我。
……传位太孙李怀瑾，封赵辄为摄政王。辅佐新君，赐打龙鞭，可清君侧……
说的好像那老登真有多喜爱我似的。
我看着年仅七岁的李怀瑾，他也就只有我的刀那么高，脸上是和我当初穿越过来时相似的怯懦，以及掩藏不住的野心。
你凭什么以为一张纸就可以让我放弃皇位?我问皇后，那个逼死我母亲，又几次差点逼死我的女人。
凭这孩子的母亲姓秦。皇后看着我，面色太淡了。看不出愧疚，只有输了一步棋的坦然。
李怀瑾脖子上挂着秦家的信物，来着他的母亲，也是夫人的姐姐。
夫人大我五岁，与我没有夫妻之实。她心系战死的亡夫，怀着孩子嫁给我，不过是为了报我战场上舍身挡箭的救命之恩，可她还给我的远比那沾了算计的恩要多。
她最遗憾的就是没能保护好自己的姐姐，让她独自死在京城。岳丈只有两个女儿，一个被早年迫嫁给太子，病死于京中。
一个为了我这匹狼，死在了夺嫡之争。
我愧对夫人，愧对秦家。
李怀瑾，是我唯一不能杀的皇位继承人。
3
一下朝，泰和殿果然已经摆好了早膳，清一水我喜欢吃的菜色。
酒足饭饱之后，我还得陪着李怀瑾批折子。
好烦，不然他给我涨点工钱吧?我觉得正一品的工资，配不上我这全天候两份工一起打的辛苦。
还在生气?李怀瑾换了身便装，依然是黄灿灿的龙袍，晃得我心烦。
臣不敢。我不搭理他，专心喝茶消食。
如是～我错了好不好?下次肯定很快就结束。李怀瑾猫儿似的蹭过来，喊着我的表字，扯了扯我的袖子。
我身上还是那身绛紫色的官服，可此时身着龙袍的帝王单膝跪在我面前撒娇，似乎位置又有些颠倒。
其实变成这样的关系也才不过半年，半年前李怀瑾中了媚药，被我从尚书府庶女的房里提溜出来。
虽是傀儡，可我对他向来管得严，毕竟他是秦家血脉，我不许他长歪。
只是看着他那张比老皇帝和太子帅了十倍的脸，我不禁感叹时间和基因的鬼斧神工。
他顶着那样一张好看的脸求我帮他，我没法拒绝。
结果小狼崽子看上去挺瘦，身上是腱子肉，我无比悔恨自己给他请了御林军头领做武师傅。
回过神，李怀瑾的手正在把玩我的玛瑙领扣。
不许撒娇，让外面那些人知道了，估计要直接撞柱子死谏。我拍开他的爪子，顿了顿，补充道:
血淋淋，很难洗干净的。
嗤!为什么?因为皇帝断袖?李怀瑾笑着眨巴眨巴眼睛，满脸无辜地说荤话。
那不然呢，还能是因为新科进士的名单不成?我假笑。
李怀瑾的表情一下子凝固了，渐渐变成一张面无表情的，陶瓷一般的面孔。
我心里有些钝痛，带着自虐一般的快意欣赏李怀瑾的脸。
一张脸刀刻斧凿，五官深邃。平日里是柔和的，冷下脸却有些生人勿近的威严。
他已经十，像个帝王了，是应该想要亲政，想要实权，野心勃勃地培养着自己的势力。
他大概根本不爱我，露水情缘后得了趣，用糖衣炮弹来攻打我而已。
郭太傅那个老古板，教他什么帝王心术，教他什么策论，哪有我教的东西管用?
任何东西只要包裹在名为爱的皮囊下面，就是最成功的阴谋。
这是我教会他的，如今用在了我身上。
如是生气是因为这个?李怀瑾的表情只凝固了一小会儿，很快又化开了，笑得如沐春风。
既然摄政王不喜欢，那朕把名单换回去就是了。
怎么会，臣喜欢得不得了。陛下长大了，凡事都可以开始自己拿主意，臣欣慰还来不及。我的话其实不太真诚。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其实是个很危险的位置。因为一旦我在这场微妙的平衡当中输掉一步，身后便只有万劫不复。
但我有些累了，这半年来我不是没有为了这份近似爱情的思绪而开心过，对李怀瑾的小动作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皇城于我，越来越像牢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