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骨的寒冷。
那是深入骨髓，连灵魂都要冻僵的冷意。
苏锦书猛地睁开眼，吸入满腔带着霉味的冰冷空气。
映入眼帘的是蛛网密结的斑驳房梁，身下是硬得硌人的破板床，身上盖着一床散发着酸腐气味的薄被。
这是……冷宫？
她不是己经死了吗？
死在雍德二十三年的寒冬，死在她名义上的夫君——当朝太子萧承铭的一道鸩酒白绫之下。
罪名是巫蛊诅咒圣上，罪证则是由她情深意重的嫡姐苏婉儿亲手“搜”出来，放入她寝殿的。
冰冷的恨意如同毒蛇，瞬间噬咬着她的心脏。
她记得萧承铭那冰冷嫌恶的眼神，记得苏婉儿依偎在太子身侧那得意又恶毒的笑容，更记得自己腹中尚未足月的孩子随着那杯毒酒下肚后撕裂般的绞痛……滔天的恨意几乎要将她淹没。
“嘶——”她猛地坐起身，却因动作太大牵扯得浑身剧痛。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这双手白皙纤细，虽然指尖有不易察觉的薄茧，那是她偷偷研习医术药理留下的痕迹，但却没有后来在冷宫浆洗劳作留下的冻疮和裂口。
这不是她死前的那双手。
她踉跄下床，扑到桌前那面模糊不清的铜镜前。
镜中映出一张苍白却难掩绝色的脸。
眉眼如画，带着几分稚气和未曾经历风霜摧残的柔美，只是此刻那双杏眸里盛满了震惊、仇恨和一种死而复生的苍凉。
这是她十六岁时的模样！
她重生了？
重生回到了雍德十九年？
重生回到了……她被迫替苏婉儿嫁入太子府的前一天？
是了，就是明天！
明天，本该是苏婉儿风风光光嫁入东宫为良娣的日子，但太子突然被陛下申斥，闭门思过，东宫良娣之事也变得微妙。
苏家权衡利弊，舍不得嫡女去蹚这趟浑水，便想出了李代桃僵的毒计，用她这个卑微的庶女去替嫁！
前世，她哭过求过，却换来了嫡母柳氏更狠毒的鞭笞和威胁——若她不从，便让她那早己病逝的生母连苏家祖坟都入不得。
她被迫上了花轿，从此踏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冷。
比冷宫的寒冬更刺骨的冷意从苏锦书的心底蔓延开来。
但这一次，她不哭了。
恨意如冰，冻结了所有的软弱和恐惧。
既然老天给了她重来一次的机会，那些欠她的、害她的，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苏婉儿、萧承铭、苏家、还有那高高在上的皇帝……她要将他们一一拖入地狱！
“吱呀——”破旧的木门被粗暴地推开，打断了苏锦书的思绪。
冷风灌入，带着一股浓郁的脂粉香气。
一个穿着桃红色锦缎袄裙，披着雪白狐裘的少女在丫鬟婆子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她容貌娇艳，眉宇间却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刻薄和轻蔑，正是她“好嫡姐”苏婉儿。
“哟，我的好妹妹，这是怎么了？
脸色这么白，莫不是知道明天要‘高嫁’，欢喜得傻了？”
苏婉儿用手帕掩着口鼻，嫌弃地打量着这间破败的屋子，语气里的幸灾乐祸几乎要溢出来。
高嫁？
是啊，替她嫁给一个失势可能永无翻身之日的太子，确实是“高嫁”。
苏锦书垂下眼睫，掩去眸底翻涌的杀意。
再抬头时，脸上只剩下一片怯懦的苍白，她细声细气地开口，带着恰到好处的惶恐：“姐姐……我、我不想嫁……”苏婉儿脸上笑容更盛，她就喜欢看这个庶女这副上不得台面的惶恐样子。
“不想嫁？
由得你选吗？”
苏婉儿嗤笑一声，走上前，用染着蔻丹的尖利指甲抬起苏锦书的下巴，力道大得几乎要戳破她的皮肤，“能替我嫁入东宫，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乖乖听话，明日上了花轿，往后还能有几天太子良娣的好日子过。
若是不听话……”她语气陡然转冷，带着恶毒的威胁：“你那死鬼娘亲的坟，我看也不必留在苏家了，扔去乱葬岗喂野狗正好！”
和前世一模一样的台词。
苏锦书心底冷笑，面上却配合地露出恐惧之色，身体微微发抖：“不……不要动我娘……那就乖乖的！”
苏婉儿满意地松开手，仿佛碰了什么脏东西似的，拿出帕子细细擦拭手指，“明日好好替你姐姐我去东宫‘享福’吧！”
她说完，得意地瞥了苏锦书一眼，转身带着人扬长而去，仿佛多待一刻都会污了她的身份。
门再次被关上，破旧的屋子里重归寂静。
苏锦书缓缓抬起手，用袖子擦掉下巴被指甲划出的细微血痕。
那双原本盛满怯懦的杏眸中，此刻只剩下冰封般的冷静和算计。
替嫁？
是的，她依然会替嫁。
但，不是替苏婉儿嫁入那看似尊贵实则己是悬崖边缘的东宫。
她的脑海中浮现出另一个人的名字——一个就连太子和皇帝都忌惮三分的人。
靖王，萧绝。
那个权倾朝野，战功赫赫，却冷酷残暴，传言中克死三任未婚妻，年近二十西仍未婚配，被满京城贵女视为修罗恶鬼的男人。
前世，萧绝最终被皇帝设计，落得万箭穿心的下场，据说死时麾下十万铁骑悲恸，天地变色。
但他活着时，是唯一能让太子党和皇帝寝食难安的存在。
敌人的敌人，就是盟友。
东宫是死路，而靖王府，虽险象环生，却或许藏着一线生机，甚至是一把最锋利的复仇之刃。
一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计划在苏锦书心中迅速成型。
她要嫁的，是萧绝！
她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空，眼神锐利如刀。
前世，她依稀记得，就在太子被申斥的几乎同一时间，宫里似乎传出消息，陛下为了安抚刚刚边境大捷却“身负重伤”的靖王，有意从京中贵女中为其择一王妃冲喜……机会。
苏锦书深吸一口冰冷浑浊的空气，感受着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而有力地跳动。
这一次，她的命运，要掌握在自己手里。
她转身，从床底的旧木箱最深处，摸出一个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布包。
打开后，里面是几排寒光闪闪的银针，以及数个装着不同颜色药粉的小瓷瓶。
她的指尖轻轻拂过那些冰凉的瓷瓶和银针。
医术能救人，毒术，亦能杀人，更能自保。
明日，将不再是任人摆布的替嫁。
而是她苏锦书，主动选择的战场！
夜色渐浓，破旧的屋子里，一双清冷的眸子在黑暗中亮得惊人，仿佛淬了毒的星辰。
好戏，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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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记得萧承铭那冰冷嫌恶的眼神，记得苏婉儿依偎在太子身侧那得意又恶毒的笑容，更记得自己腹中尚未足月的孩子随着那杯毒酒下肚后撕裂般的绞痛……滔天的恨意几乎要将她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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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她死前的那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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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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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一次，她不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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