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雨裹着寒气，砸在写字楼玻璃幕墙上。
我站在楼下，攥着薄薄的解除劳动合同通知书。
纸边被揉捏后有点发皱，像我此刻拧成一团的心。
人事经理递通知书时，刻意避开我眼角的余光。
抽屉缝里露出半张“优化名单”，“4 2岁及以上”几个字被红笔圈得刺眼。
我张了张嘴，想问“为什么是我”。
我在策划部熬了十年，从打杂的实习生做到项目主任。
去年还拿了公司的“优秀员工”，怎么说裁就裁？
可话到嘴边，又瞥见经理手机屏亮着。
是和HR总监的聊天记录：“老员工薪资高，裁了省心”。
原来十年的兢兢业业，在“成本”两个字面前，半点分量都没有。
我攥着通知书转身，撞见过路的应届生抱着咖啡杯。
那姑娘刚入职半年，看见我，下意识把工牌往身后藏。
工牌上“策划部”三个字，像根针狠狠戳进我眼里。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西装，袖口磨得起了毛边。
三年前升职时买的衣服，连熨烫都遮不住岁月的痕迹。
地铁早高峰的拥挤还残留在骨血里。
刚才被挤在车门边，西装后背沾了别人的豆浆渍，浅灰色布料上印着一大片黄。
有乘客抱怨“别挤了”。
我盯着自己磨破的袖口，到了嘴边的道歉又咽回去。
我连件体面的衣服都没有，哪还有底气说抱歉。
下车时被人流推着往前走，皮鞋尖狠狠蹭在台阶上。
鞋头刮掉一块皮，露出里面斑驳的底色。
这双鞋是结婚时买的。
当时我跟妻子说“以后每年都给你买新包，给我自己买双新鞋”。
可后来，房贷、孩子的奶粉钱、补习班费用压得我喘不过气。
这双鞋一穿就是七年，鞋底早磨平了，下雨天踩水就打滑。
手机在裤兜里震动，我蹲在垃圾桶旁掏出来。
屏幕亮的瞬间，银行短信弹出来。
“您尾号XXX账户房贷逾期3天，产生违约金 2 3 7.5元”。
下面还跟着一条消费提醒：前妻用附属卡给儿子买了两千块的儿童手表。
上周儿子视频时，举着同桌的手表说“爸爸，这个能定位，我想随时跟你说话”。
当时我只能含糊“等爸爸发工资”。
可现在，我连下个月的房租都没着落，更别提两千块的手表。
烟盒在口袋里硌得慌，我摸出来，里面只剩一根烟。
打火机“咔嗒”响了三次才点燃，烟雾混着雨丝呛进喉咙。
我剧烈咳嗽起来，烟蒂烫到指节也没察觉。
指腹还停留在手机屏上，把“237.5元”那行字按出了印子。
推开家门时，霉味混着外卖残渣的酸馊气扑面而来。
玄关处，儿子的小皮鞋还摆在鞋架上，鞋尖沾着幼儿园的泥土。
那是上周我接他过来住时留下的。
我蹲下来，指尖不小心蹭过鞋面上的泥点。
想起儿子穿着它跑向我时，喊“爸爸抱”的模样，眼眶突然发热。
茶几上堆着三天前的外卖盒。
半盒蛋炒饭上落着几只苍蝇，嗡嗡的声音让人心烦。
水电费催缴单最下面一行小字刺得人眼疼：“逾期将断电停水”。
单子旁边压着儿子的简笔画。
歪歪扭扭的“爸爸”旁边，画着一个缺了角的房子。
缺了角的房子，像极了我支离破碎的生活。
最上面是张法院传票，日期正好是儿子生日前一天。
我跌坐在沙发上，弹簧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像是在嘲笑我的狼狈。
离婚那天的画面突然冲进来。
前妻把结婚照从相框里抽出来，空相框留在茶几上，玻璃反射出她冷得像冰的脸。
“小宇要上重点小学，择校费十万，你拿得出来吗？”
她的声音像针。
“我妈说，跟着你，我们娘俩迟早喝西北风。”
“不，己经喝了，喝饱了。”
我当时想喊“我在努力”，却看见她手机屏亮着。
是别的男人发来的消息：“下周带小宇去迪士尼”。
原来在我为了房贷熬夜改方案的时候，她早就找好了下家。
“叮铃——”门铃突然炸响，我吓得一哆嗦。
透过猫眼，三个纹着花臂的男人堵在门口。
为首的黄毛染着半截绿毛，踹了踹门：“陈哥，该还钱了吧？
再拖，别怪兄弟们不客气！”
冷汗顺着脊梁往下淌，我后背抵着冰凉的门板。
三个月前的场景在脑子里转：借贷公司的人拍着我的肩膀说“陈哥，都是熟人，利息好说”。
合同上“日息3%”的小字像毒蛇，我当时却像抓住了救命稻草。
盯着房贷逾期通知，想着儿子的择校费，咬着牙签了字。
现在才懂，所谓“熟人”，不过是盯着我最后一套房子的豺狼。
“我们知道你儿子在哪上学！”
黄毛的吼声穿透门板，我死死攥着门把手，指节泛白。
我能想象到他们堵在学校门口的模样。
儿子要是看见，该多害怕？
首到外面的脚步声渐渐远了，我才滑坐在地上，后背全是冷汗，连呼吸都带着颤抖。
夜色漫进屋子，我摸出手机翻通讯录，停在“大学班长”的名字上。
班长开了家科技公司，去年同学聚会还拍着我的肩膀说“有困难找我”。
可我点开聊天框，去年我妈住院借两千块时，他回复“公司周转不开”。
班长转头就发了提新车的朋友圈，配文“努力就有回报”。
再翻到“前同事老张”，老张去年被裁后开网约车。
上次见面还说“实在不行来跟我跑车，好歹能赚口饭吃”。
可我摸了摸自己腰间盘突出的老腰。
上个月改方案熬了三个通宵，现在坐久了都疼，哪能扛得住十几个小时的跑车？
我关掉手机，扔进沙发缝里。
窗外的雨还在下，敲着玻璃，像无数根针，扎在我早己千疮百孔的生活里。
浴室里传来滴水声，我走过去，打开花洒。
冷水从头顶浇下来，刺骨的凉让我打了个寒颤。
镜子里的男人，胡茬青黑，眼窝深陷，鬓角藏着几根刺眼的白发。
我伸手想够镜柜上儿子的照片。
那是他三岁时的合影，我抱着他笑得灿烂，照片边缘己经卷了边。
指尖没碰到照片，却狠狠砸在玻璃上。
“哗啦”一声脆响，玻璃裂开蛛网般的纹。
鲜血顺着指缝滴进洗漱池，晕开暗红色的花。
我盯着那抹红，突然蹲在地上，捂住脸无声地哭起来。
西十二年的人生，怎么就活成了这副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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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话到嘴边，又瞥见经理手机屏亮着。
是和HR总监的聊天记录：“老员工薪资高，裁了省心”。
原来十年的兢兢业业，在“成本”两个字面前，半点分量都没有。
我攥着通知书转身，撞见过路的应届生抱着咖啡杯。
那姑娘刚入职半年，看见我，下意识把工牌往身后藏。
工牌上“策划部”三个字，像根针狠狠戳进我眼里。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西装，袖口磨得起了毛边。
三年前升职时买的衣服，连熨烫都遮不住岁月的痕迹。
地铁早高峰的拥挤还残留在骨血里。
刚才被挤在车门边，西装后背沾了别人的豆浆渍，浅灰色布料上印着一大片黄。
有乘客抱怨“别挤了”。
我盯着自己磨破的袖口，到了嘴边的道歉又咽回去。
我连件体面的衣服都没有，哪还有底气说抱歉。
下车时被人流推着往前走，皮鞋尖狠狠蹭在台阶上。
鞋头刮掉一块皮，露出里面斑驳的底色。
这双鞋是结婚时买的。
当时我跟妻子说“以后每年都给你买新包，给我自己买双新鞋”。
可后来，房贷、孩子的奶粉钱、补习班费用压得我喘不过气。
这双鞋一穿就是七年，鞋底早磨平了，下雨天踩水就打滑。
手机在裤兜里震动，我蹲在垃圾桶旁掏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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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我只能含糊“等爸爸发工资”。
可现在，我连下个月的房租都没着落，更别提两千块的手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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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跌坐在沙发上，弹簧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像是在嘲笑我的狼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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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妻把结婚照从相框里抽出来，空相框留在茶几上，玻璃反射出她冷得像冰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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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声音像针。
“我妈说，跟着你，我们娘俩迟早喝西北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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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前的场景在脑子里转：借贷公司的人拍着我的肩膀说“陈哥，都是熟人，利息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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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翻到“前同事老张”，老张去年被裁后开网约车。
上次见面还说“实在不行来跟我跑车，好歹能赚口饭吃”。
可我摸了摸自己腰间盘突出的老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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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雨还在下，敲着玻璃，像无数根针，扎在我早己千疮百孔的生活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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