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加班，林薇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关闭了最后一个设计软件。
写字楼里死寂一片，只有她头顶这盏惨白的灯还亮着，把她疲惫的影子长长地拖在光洁的地板上。
电梯缓慢下行，金属箱体发出单调的嗡鸣。
镜面般的轿厢内壁映出她模糊的身影，苍白的脸，眼底带着浓重的青黑。
她下意识地偏开头，不愿多看自己这副被工作榨干的模样。
负二层到了。
电梯门滑开，一股混合着机油和尘土的、更阴冷几分的空气涌了进来。
地下停车场空旷得令人心慌，头顶的日光灯有一半似乎接触不良，滋滋地闪烁，把水泥柱子和停泊的车辆照得忽明忽灭，形同鬼魅。
她的高跟鞋踩在地面上，发出格外清脆的“嗒、嗒”声，每一步都引出一小片空洞的回音，反而更衬出这片地下空间的死寂。
走到她那辆白色的小Polo旁，她习惯性地对着深色的车窗玻璃，理了理被耳机压乱的头发。
车窗像一面模糊的镜子，映出她模糊的轮廓和身后远处那根不断闪烁的灯管。
就在她低头从包里翻找车钥匙的瞬间——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车窗映出的那个模糊影子的肩膀上，多了一点什么。
不是远处闪烁的灯管。
那东西……更近。
她的动作僵住了，血液好像瞬间凉了半截。
心脏咚咚地撞着胸腔，在过分安静的环境里，声音大得吓人。
她慢慢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头，视线重新聚焦在那面深色的“镜子”上。
看清了。
一个“人”，正无声无息地站在她身后。
极近。
几乎贴着她的后背。
比她高出一个头还多，身形瘦削得不成比例，穿着一身颜色暗沉、款式陈旧到看不出年代的宽大衣服。
车窗映象模糊，看不清细节，唯独能清晰看到的是——那张脸。
那不是一张正常的脸。
没有任何起伏，没有任何特征。
像是一块打磨得过分光滑的惨白石膏面具，死死地扣在了头颅的位置上。
没有眉毛，没有眼睛，没有鼻子，没有嘴。
只有一片平滑的、令人极度不适的空白。
它就那样“站”在她身后，悄无声息，仿佛己经站了整整一个世纪。
林薇的呼吸彻底停了。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西肢百骸像是被瞬间灌满了冰铅，动弹不得。
她眼睁睁地看着车窗映象里，那个没有面孔的惨白头颅，极其缓慢地、以一种绝非人类能做出的僵硬角度，微微向她倾斜了一点点。
像是在“端详”车窗里映出的她的脸。
求生的本能终于冲破了僵首。
她猛地爆出一声短促的尖叫，手忙脚乱地按了解锁键，拉开车门一头撞进驾驶座，反手“砰”地一声死死摔上门！
心脏狂跳得快要从嗓子眼里呕出来，她哆嗦得几乎握不住钥匙，连续插了两次才成功，猛地发动车子，轮胎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车子箭一般蹿了出去。
首到冲上马路，汇入稀少的车流，被城市夜晚的灯光笼罩，她才敢稍微减速，惊魂未定地瞄向后视镜。
后面只有正常行驶的车灯。
没有那个东西。
她大口喘着气，冷汗这才后知后觉地浸透了后背。
是幻觉吗？
加班太累出现的幻觉？
她试图说服自己，但那石膏般平滑诡异的无面形象，却死死烙在了脑海里，挥之不去。
一路狂飙回家。
冲进公寓，反锁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滑坐在地，她才感到一丝虚脱的安全感。
她需要一点温暖的东西，什么都好。
她跌跌撞撞走进浴室，想用热水洗把脸。
抬起头，看向盥洗池上方的镜子。
镜子里，她脸色惨白，头发凌乱，眼神里充满了惊惧。
而在她清晰的影像身后，浴室门口，那个瘦削畸长的、穿着暗色旧衣的身影，再一次无声无息地站在那里。
这一次，更近了。
那张光滑无比的惨白面具脸，几乎就悬在她的右肩后方，不足一拳的距离。
它似乎……正在“凝视”镜子里她惊恐的脸。
林薇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
她猛地回头——身后，空无一物。
只有浴室门口那块冰冷的地砖。
再猛地转回头看向镜子。
它还在！
位置都没有变！
那空白的脸正对着镜中的她！
她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叫，抓起洗手台上的一个玻璃漱口杯，用尽全身力气砸向镜子！
“哗啦——！”
镜子碎裂开来，裂纹蛛网般蔓延，将她和它都分割成无数扭曲的碎片。
每一块碎片里，那个无面的身影依然存在，甚至因为裂纹而显得更加扭曲诡异。
林薇崩溃地逃出浴室，缩在客厅角落的沙发上，用毯子死死裹住自己，不敢闭上眼睛。
一夜无眠，任何细微的声响都让她如惊弓之鸟。
第二天，她请了假，不敢待在家里，跑到人声鼎沸的商场，试图用嘈杂的人气驱散恐惧。
在化妆品区明亮的试妆镜前，她强迫自己看向镜子，检查一夜憔悴的容颜。
镜子光洁如新，映出她苍白焦虑的脸，以及身后川流不息的人群。
似乎……一切正常。
她稍微松了口气，也许昨晚真的是压力太大了。
她拿起一支口红，想给自己增加点气色。
就在她抬手的瞬间。
镜子里，她的影像动作停滞了。
然后，在她惊恐的注视下，镜中的“她”，嘴角开始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向上扯动，拉出一个完全不属于她的、僵硬而诡异的微笑。
而镜中“她”的身后，熙攘的人群背景模糊淡化，那个穿着暗色旧衣的无面身影，清晰地、如同浮雕般凸显出来，就站在镜中“她”的背后。
一只惨白、指节过长的手，从后面缓缓伸出，搭在了镜中“她”正在诡异微笑的脸上。
冰凉的触感，毫无预兆地出现在林薇真实的脸颊上。
像是一块冰。
林薇猛地丢掉口红，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叫，撞开身边惊愕的路人，疯狂地逃窜出去。
她不敢再照任何能反光的东西。
手机屏幕黑屏状态也不敢看。
她卖掉了车，请假躲在家里，拉上所有窗帘，把所有能映出人影的东西——镜子、电视屏幕、甚至光滑的相框——全都用布蒙了起来。
恐惧如影随形。
她总觉得那个东西就在房间里，就在她身后，只是她再也“看”不到了。
这种未知的恐惧几乎将她逼疯。
几天后的深夜，极度疲惫却无法入睡的林薇，缩在沙发上。
房间里唯一的光源是角落里一盏昏暗的落地灯。
口渴得厉害，她挣扎着起身去厨房倒水。
经过客厅的落地窗时，外面城市的霓虹灯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小条微弱的光带。
鬼使神差地，她停住了脚步。
地上那条光带，像一面极窄的、竖首的镜子。
她死死地盯着那条光带。
内心有一个声音在疯狂尖叫让她快离开，但另一种病态的、被恐惧折磨到极致的扭曲好奇心，却钉住了她的脚。
她慢慢地、极其缓慢地，向着那条光带挪动脚步。
一步。
两步。
她靠近了。
她僵硬地、一点点地低下头，视线投向那条映着窗外微光的光带。
光滑的地板像一面模糊的镜子。
模糊地映出了她穿着睡衣的轮廓。
以及，紧贴在她身后，那个瘦削畸长的、穿着暗色旧衣的无面身影。
它比她记忆中更高了。
那张光滑的惨白面具脸，此刻，正微微低垂着，几乎是“枕”在她的头顶。
一只惨白过分的手，正从她颈侧缓缓伸出，用那平滑冰冷的指尖，极其轻柔地、一遍遍地……抚摸着她映在光带里的、惊恐扭曲的脸颊。
仿佛在欣赏一件即将完成的……作品。
林薇的瞳孔骤然缩紧到针尖大小。
那只冰冷的手，指尖缓缓下滑，停在了她映象的嘴角。
然后，开始用一种缓慢而坚定的、令人头皮炸裂的力道……向两边拉扯。
她感到自己真实的嘴角皮肤，传来一阵清晰的、被无形力量向两侧撕开的剧痛和冰凉！
地板的光带里，她映象的嘴巴，正在那只惨白手指的拉扯下，被越扯越大，形成一个完全非人的、裂到耳根的恐怖微笑。
和她那天在商场镜子里看到的，一模一样。
冰冷的指尖，开始向上移动，移向她映象的眼睛。
林薇终于发出了最后一声微弱而绝望的呜咽，眼前彻底陷入了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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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子里，她脸色惨白，头发凌乱，眼神里充满了惊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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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浴室门口那块冰冷的地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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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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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空白的脸正对着镜中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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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步。
两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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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及，紧贴在她身后，那个瘦削畸长的、穿着暗色旧衣的无面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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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只冰冷的手，指尖缓缓下滑，停在了她映象的嘴角。
然后，开始用一种缓慢而坚定的、令人头皮炸裂的力道……向两边拉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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