砚中雀王翠莲苏小满最新好看小说_已完结小说砚中雀王翠莲苏小满

陈家大院的朱漆大门敞开着，门轴在转动时发出“吱呀”的声响，好似老人沉重的叹息。

门楣上那块黑底金字的“陈宅”匾额，被岁月磨得边角发亮，可二字依旧笔力遒劲，在灰蒙蒙的天色下泛着冷光，压得排队的女孩们不敢抬头。

空地上的尘土被风卷起，迷得人睁不开眼。

几十个姑娘排着歪歪扭扭的队伍，个个都缩着肩膀，跟被冻坏的鹌鹑一样。

她们大多穿着补丁摞补丁的破衣，有的光着脚，脚底沾着黑泥，脚踝细得像随时会折断。

每个人的脸都蜡黄浮肿，嘴唇干裂，唯有眼睛里盛满了惊恐，像受惊的小鹿，死死盯着自己的脚尖，连呼吸都放轻了。

队伍两旁的家丁穿着深蓝色短褂，袖口挽得老高，露出结实的胳膊，手里的木棍在掌心敲得“哒哒”响。

他们的眼神像凶恶的饿狼一样，扫过姑娘们时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谁要是稍微动一下，就会被狠狠瞪一眼，吓得立刻僵住。

“都给我站好了！”

一个满脸横肉的家丁吼了一声，木棍往地上重重一磕，“谁敢乱动，打断腿扔去喂狗！”

好吓人！

队伍里响起一阵细微的颤抖声，姑娘们把头埋得更低了。

负责挑选的管家婆慢悠悠地走了过来。

她穿着一身深紫色的绸缎褂子，领口镶着圈暗纹，可再好的料子也遮不住她身上的刻薄气。

眼角的皱纹耷拉着，像两条爬在脸上的蜈蚣，嘴唇薄得像刀片，抿着时更显阴冷。

她走到队伍最前头，第一个姑娘吓得浑身发抖，脸色惨白。

管家婆伸出枯瘦的手，指甲涂着暗红的蔻丹，动作粗鲁地捏住女孩的下巴，狠狠一掰。

“张嘴。”

她的声音尖细，听的心里发麻。

姑娘被迫张开嘴，露出一嘴发黄的牙齿，牙缝里还塞着点野菜渣。

管家婆扫了一眼，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呸”地往地上啐了口唾沫，手一松，姑娘的下巴重重磕在牙上，疼得眼圈发红，却不敢哭出声。

“牙都蛀成这样，怕不是有痨病。”

管家婆嫌恶地用帕子擦着手，仿佛碰了什么脏东西，“下一个。”

她又走向第二个姑娘，伸手捏住对方的胳膊。

那姑娘瘦得只剩一层皮，胳膊细得像麻秆，管家婆的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

“瘦成这样，风一吹就倒，留着当摆设？”

她甩开手，语气里满是鄙夷，“陈家可不养闲人。”

队伍一个个往前挪，每过一个姑娘，管家婆的刻薄话就像鞭子一样抽在她们心上。

有的姑娘被吓得尿了裤子，立刻被家丁拖到一边，等着被扔出去；有的想往后躲，却被身后的人推搡着往前，眼里满是绝望。

轮到李杏花时，王翠莲的脸像变戏法似的，瞬间堆起满脸的笑纹，眼角的褶子里都藏着谄媚。

她一路小跑到管家婆面前，腰弯得像只虾米，双手在身前搓着：“管家婆婆您瞧，您仔细瞧瞧我们杏花！”

她一把将杏花往前推了推，杏花蜡黄的脸上立马露出谄媚的笑。

王翠莲自顾自地夸着：“您看这丫头，骨架子壮实，屁股又大，腰身也宽，是个好生养的！

能干！

将来肯定......！”

李杏花立马露出讨好邪魅的笑容来。

管家婆扫了杏花一眼，见她虽然瘦，但确实比别的女孩骨架大些，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从袖口掏出个小木牌，扔给王翠莲：“拿着，待会儿领二十斤白面二十斤玉米面，人留下。”

话音一落，周遭的人们都倒吸口凉气，发出羡慕的惊叹。

王翠莲接住木牌，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缝，连连作揖：“谢谢婆婆！

谢谢婆婆！

您真是活菩萨！”

管家婆没理她，目光越过杏花，落在了后面的苏小满身上。

苏小满缩在人群里，破棉袄太大，显得身子更加瘦小，头发乱糟糟地贴在脸上，露出的半张脸蜡黄干瘪。

管家婆的眉头瞬间拧成了疙瘩，眼神像看墙角发霉的垃圾，嘴角撇出一抹冷笑。

“这丫头是怎么回事？”

她用拐杖指了指苏小满，语气冰冷，“瘦得跟猴似的，怕不是快饿死了？

留着添晦气吗？”

王翠莲脸上的笑僵了僵，本来要换玉米面的心也歇了。

赶紧解释：“这是……这是添头，添头！

不要钱，白送的！

让她干点粗活就行，给口饭吃饿不死就成！”

管家婆还没说话，队伍里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一个脸上带着块褐色胎记的姑娘，许是太紧张，往前挪了半步想站稳，脚下却绊了一下，差点摔倒。

“啪！”

一声脆响划破空气。

管家婆反手就是一记耳光，狠狠扇在那女孩脸上。

姑娘被打得侧过脸，嘴角立刻渗出血丝，捂着脸惊恐地看着管家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晦气的东西！”

管家婆指着她脸上的胎记，声音尖利，“长这么个玩意儿也敢来陈家？

是想咒我们家宅不宁吗？”

她冲家丁挥了挥手：“拖出去！

扔到乱葬岗去，别脏了陈家的地！”

两个家丁立刻上前，跟拖条死狗，揪住女孩的胳膊就往外拽。

姑娘尖叫着挣扎，哭喊着：“我不敢了！

婆婆饶了我吧！

我能干活！

我什么都能干！”

可她的声音很快就被家丁的呵斥辱骂声淹没，身影消失在街角，只留下一串渐行渐远的呜咽。

没有人敢上前为其发声，就连姑娘的爹娘都悄悄躲到了人群后，生怕被牵连了。

苏小满看着这一幕，浑身的血都像冻住了。

她死死咬着下唇，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才没让自己抖得更厉害。

原来在这里，一条人命还不如一只牲口，一个胎记就能定人生死。

是啊，大家都活不下去了。

命算什么。

苏小满垂下头，视线落在自己交握的双手上。

那双手干瘪得像脱水的老树皮，指节突出，虎口处还留着常年干活磨出的厚茧，指甲缝里嵌着洗不净的灰渍心想自己这样的，怕是连被扔去乱葬岗的资格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