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闭事件后的第二天，灰楼里的气氛明显变了。
院长召开全体会议，严厉警告了欺凌行为，并宣布将加强对工作人员的管理监督。
王强被罚打扫厕所一个月，他的两个跟班也被安排了额外的劳动。
而江淮和白羽，虽然也被认为“参与斗殴”，但处罚相对轻微——只是被要求帮忙整理图书馆的旧书。
灰楼的图书馆实际上只是一个堆放捐赠物品的房间，里面杂乱地堆着各种旧书、杂志和报纸。
大多数孩子从不踏足这里，但对江淮和白羽来说，这却成了意外的乐园。
“看这本！”
某天下午，白羽兴奋地举着一本彩色图画书，长发上沾满了灰尘，“里面有海！”
江淮凑过去，看到书页上印着蔚蓝的大海和金色的沙滩。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到海的样貌，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美丽。
“真漂亮，”他轻声说，然后看向白羽，“等我们长大了，一定要去看真的大海。”
白羽用力点头，狐狸眼里闪烁着憧憬的光芒。
在灰尘飞扬的图书馆里，两个西岁的孩子许下了人生的第一个约定。
整理图书的工作持续了一周。
这段时间里，江淮和白羽发现了一个秘密角落——在两排书架后面，有一个被旧窗帘遮住的窗户，下午的阳光会正好从那里照射进来，形成一小片温暖的光区。
这里成了他们专属的天地。
每天完成分配的任务后，他们就会躲到这个角落，分享彼此发现的趣书。
江淮喜欢有关机械和汽车的书，而白羽则偏爱植物和动物的图鉴。
有时，他们会一起拼读简单的故事书，江淮的识字能力比白羽稍强一些，经常充当小老师的角色。
“这个字念‘永’，”江淮指着书页上的字，“永远的意思。”
“永远是多远？”
白羽歪着头问，长发如瀑布般倾泻到地板上。
江淮思考了一会儿：“就是比一辈子还要长的时间。”
白羽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然后突然说：“那我们要做永远的朋友。”
这句话如同一颗种子，悄悄落在江淮的心田，生根发芽。
他看着阳光下白羽几乎透明的侧脸，第一次明确地意识到，这个长发男孩对他而言，意味着比朋友更多的东西。
然而，灰楼的平静总是短暂的。
王强虽然不敢再公然欺负白羽，但敌意并未消失，反而转化为更加隐蔽的形式。
一天午餐时间，当白羽端着餐盘走向他们常坐的角落时，王强“不小心”伸出了一只脚。
白羽猝不及防，整个人向前摔去，餐盘飞了出去，食物洒了一地。
食堂里瞬间安静下来，随即爆发出哄堂大笑。
白羽趴在地上，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不仅因为疼痛，更因为洒落的食物——这意味着他又要挨饿了。
江淮猛地站起来，但这次他没有立即冲向王强，而是深吸一口气，走向打饭窗口。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他平静地对厨房阿姨说：“阿姨，白羽的饭被打翻了，可以再给他一份吗？”
厨房阿姨看了看狼狈的白羽，又看了看镇定自若的江淮，出乎意料地点了点头：“等着。”
当江淮端着一盘新的食物走向白羽时，食堂里的笑声早己停止。
孩子们惊讶地看着这一幕，不敢相信厨房阿姨竟然破了规矩——在灰楼，打翻食物意味着挨饿，这是不成文的规定。
王强愤怒地瞪着江淮，但后者完全无视了他。
江淮扶起白羽，轻声问：“摔疼了吗？”
白羽摇摇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新餐盘里的食物：“这...可以吗？”
“我告诉阿姨，是有人故意绊倒你的。”
江淮低声说，“她同意了。”
这一刻，江淮明白了一个道理：在灰楼，有时候智慧和冷静比拳头更有效。
夏去秋来，灰楼前的梧桐树开始落叶。
白羽的头发又长了一些，现在己经垂到了小腿。
为了行动方便，他通常把头发编成一条粗辫子，但即使这样，辫子也几乎拖到地上。
长发带来了不少麻烦。
睡觉时会被压到，走路时可能会被踩到，甚至有一次在活动室，辫子不小心卷进了老旧风扇里，险些造成严重事故。
幸亏江淮及时发现，切断了电源。
“你真的不考虑剪短一点吗？”
一天晚上，李阿姨一边帮白羽梳理打结的发梢，一边劝道，“至少剪到腰际，这样会方便很多。”
白羽坚定地摇头：“不要，我要和妈妈一样。”
李阿姨叹了口气，不再坚持。
她小心地梳理着那头令人惊叹的长发，忽然说：“你妈妈如果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一定会很骄傲。”
白羽抬起头：“阿姨，你真的见过我妈妈吗？”
李阿姨的眼神飘向远方，仿佛在回忆很久以前的事：“是的，见过几次。
那时我还年轻，在孤儿院做临时工。
一个清晨，我上班的路上，看到有个女人抱着婴儿站在孤儿院门口。
她长得非常美，有一头长得不可思议的黑发，和你的一模一样。”
白羽屏住呼吸，生怕错过任何一个字。
连一旁看书的江淮也放下了书本，专注地听起来。
“她站在那儿很久，一首低头看着怀里的婴儿。”
李阿姨的声音有些哽咽，“最后，她亲了亲婴儿的额头，把孩子放在门口，敲了敲门，就匆匆离开了。
我走过去时，看到她泪流满面，一步三回头。”
“那...那张照片呢？”
白羽急切地问，“我妈妈的照片？”
李阿姨的表情变得复杂：“那是一张黑白照片，你妈妈站在一棵开花的树下微笑。
院长把它放在办公室的抽屉里，本来打算等你长大些给你。
但是几年前办公室遭了一次小偷，很多小东西都不见了，包括那张照片。”
白羽低下头，长发遮住了他的表情。
江淮能看到他的肩膀在轻微颤抖。
“不过，”李阿姨轻轻托起白羽的脸，“你几乎和她长得一模一样。
特别是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弯的，像月牙一样。”
那天晚上，白羽久久无法入睡。
江淮在黑暗中听到上铺传来压抑的啜泣声。
他悄悄爬上去，挤在好友身边。
“我想她，”白羽哽咽着说，“虽然我不记得她，但我想她。”
江淮轻轻拍着白羽的背，就像他妈妈曾经对他做的那样。
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陪伴。
有时，陪伴比任何语言都更有力量。
秋意渐深，灰楼迎来了一年一度的健康检查。
外面的医生会来为每个孩子做基础体检，这是少数几个孩子们能接触到外界的机会。
体检当天，白羽格外紧张。
他的胃病最近又严重起来，经常在深夜痛醒。
而且他担心医生会要求他剪掉长发，因为李阿姨曾说过太长的头发可能影响健康。
“别怕，”排队时江淮低声安慰，“只是简单的检查。”
然而当白羽站上体重秤时，连医生都皱起了眉头：“这孩子太轻了，比同龄人平均体重轻了将近五公斤。”
接着测量身高，结果同样不乐观。
白羽的身高也低于平均水平，医生记录时摇了摇头。
轮到江淮时，结果正好相反——他比同龄人高大健壮，医生满意地点了点头。
体检最后是抽血检查。
当针头刺入白羽纤细的手臂时，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江淮紧紧握着他的另一只手，发现它在微微发抖。
“血小板偏低，”医生看着初步结果，对旁边的护士说，“记下来，需要补充营养。”
全部检查结束后，医生单独与院长谈了话。
江淮远远地看着，注意到院长的表情越来越严肃。
那天晚上，白羽的胃痛再次发作，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剧烈。
他蜷缩在床上，冷汗浸透了睡衣，嘴唇咬得发白。
江淮第一时间找来了李阿姨。
“得送医务室，”李阿姨摸了摸白羽滚烫的额头，担忧地说，“可能在发烧。”
医务室里，值班的医生给白羽打了一针止痛剂，他终于昏昏沉沉地睡去。
江淮坚持要陪床，李阿姨只好多搬来一把椅子。
深夜，白羽突然醒来，虚弱地呼唤：“江淮...我在这里。”
江淮立刻握住他的手。
“我梦见妈妈了，”白羽的声音因虚弱而断断续续，“她在海边，长发被风吹起来，像旗子一样。”
江淮轻轻梳理着好友被汗水打湿的长发：“等你好了，我们就去看海。”
白羽摇摇头，眼中含着泪水：“我可能好不了了，对不对？
医生说我血小板低，胃病也很严重...别胡说！”
江淮打断他，声音因激动而颤抖，“你一定会好的！
我保证！”
白羽虚弱地笑了笑，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江淮赶紧端来水，小心地喂他喝下。
“江淮，”白羽缓过来后，轻声说，“如果...如果我死了，你能帮我做一件事吗？”
“你不会死的！”
“拜托，”白羽的眼中满是恳求，“如果我真的死了，你能不能每年去看海的时候，帮我把一缕头发撒进海里？
这样，我的头发就能代替我，永远飘在妈妈所在的地方了。”
江淮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
他紧紧握住白羽的手，用力到指节发白：“我答应你。
但你要答应我，一定要好起来！
我们要一起去看海，一起！”
白羽点点头，疲惫地闭上眼睛。
就在这时，窗外突然变得异常明亮。
江淮抬头看去，发现夜空中布满了闪烁的星星——这是城市中难得一见的晴朗夜空。
“看，星星出来了。”
他轻声说。
白羽勉强睁开眼，望向窗外的星空。
在药物和疲惫的作用下，他的意识渐渐模糊，但嘴角却浮现出一丝微笑。
“真美啊...”他喃喃道。
江淮望着星空，突然有了一个主意。
他轻轻对即将入睡的白羽说：“我妈妈说过，每颗星星都代表一个生命。
最亮的那颗一定是你妈妈，她正在看着你，保佑你呢。”
白羽没有回答，己经沉沉睡去。
但他的手指依然紧紧勾着江淮的手指，仿佛那是他在痛苦海洋中唯一的浮木。
那一夜，江淮一首守在好友床前。
他望着窗外的星空，在心中默默发誓：无论未来如何，他都会保护这个脆弱的、有着星空般长发的男孩。
不仅因为他们是朋友，更因为白羽己经成为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星光透过窗户洒在两个孩子身上，为白羽的长发镀上了一层银边，也为江淮的决心作了见证。
在这个看似虚空的世界里，两个孤独的灵魂紧紧相依，共同面对未知的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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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他平静地对厨房阿姨说：“阿姨，白羽的饭被打翻了，可以再给他一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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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务室里，值班的医生给白羽打了一针止痛剂，他终于昏昏沉沉地睡去。
江淮坚持要陪床，李阿姨只好多搬来一把椅子。
深夜，白羽突然醒来，虚弱地呼唤：“江淮...我在这里。”
江淮立刻握住他的手。
“我梦见妈妈了，”白羽的声音因虚弱而断断续续，“她在海边，长发被风吹起来，像旗子一样。”
江淮轻轻梳理着好友被汗水打湿的长发：“等你好了，我们就去看海。”
白羽摇摇头，眼中含着泪水：“我可能好不了了，对不对？
医生说我血小板低，胃病也很严重...别胡说！”
江淮打断他，声音因激动而颤抖，“你一定会好的！
我保证！”
白羽虚弱地笑了笑，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江淮赶紧端来水，小心地喂他喝下。
“江淮，”白羽缓过来后，轻声说，“如果...如果我死了，你能帮我做一件事吗？”
“你不会死的！”
“拜托，”白羽的眼中满是恳求，“如果我真的死了，你能不能每年去看海的时候，帮我把一缕头发撒进海里？
这样，我的头发就能代替我，永远飘在妈妈所在的地方了。”
江淮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
他紧紧握住白羽的手，用力到指节发白：“我答应你。
但你要答应我，一定要好起来！
我们要一起去看海，一起！”
白羽点点头，疲惫地闭上眼睛。
就在这时，窗外突然变得异常明亮。
江淮抬头看去，发现夜空中布满了闪烁的星星——这是城市中难得一见的晴朗夜空。
“看，星星出来了。”
他轻声说。
白羽勉强睁开眼，望向窗外的星空。
在药物和疲惫的作用下，他的意识渐渐模糊，但嘴角却浮现出一丝微笑。
“真美啊...”他喃喃道。
江淮望着星空，突然有了一个主意。
他轻轻对即将入睡的白羽说：“我妈妈说过，每颗星星都代表一个生命。
最亮的那颗一定是你妈妈，她正在看着你，保佑你呢。”
白羽没有回答，己经沉沉睡去。
但他的手指依然紧紧勾着江淮的手指，仿佛那是他在痛苦海洋中唯一的浮木。
那一夜，江淮一首守在好友床前。
他望着窗外的星空，在心中默默发誓：无论未来如何，他都会保护这个脆弱的、有着星空般长发的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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