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末逐鹿记

第一章 涿郡亭长与他的撬棍刘恒是被一阵钻心的头痛给疼醒的。

倒不是被人开了瓢，而是某种仿佛灵魂被强行塞进狭小容器的胀痛感。

他呻吟着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低矮的茅草屋顶，几缕阳光从缝隙中漏下，照亮空气中飞舞的尘埃。

“什么鬼……”他嘟囔着想要坐起，却感觉浑身酸痛，像是被重型卡车来回碾轧了七八遍。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他明明记得自己正在工地上监督新材料的抗压测试，然后……然后好像是一脚踩空？

再然后就是无尽的黑暗。

所以这是医院？

这装修风格也太复古了吧？

主打一个叙利亚战损风？

他挣扎着爬起来，环顾西周。

土坯墙，茅草顶，一张歪歪扭扭的木桌，一个豁口的陶罐，还有身下这张硬得能硌死人的木板床。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霉味和草腥气。

“有人吗？”

他试探着喊了一声，声音沙哑得吓人。

吱呀一声，破旧的木门被推开，一个穿着粗布短打、头发乱糟糟的少年探进头来，看到他坐在床边，眼睛顿时一亮：“亭长！

您醒啦！”

亭长？

刘恒一愣。

这称呼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少年约莫十五六岁，面黄肌瘦，但眼神透着一股机灵劲。

他端着一碗黑乎乎的、疑似是粥的东西凑过来：“您都昏睡一天了！

快吃点东西吧！”

刘恒看着碗里那坨粘稠的、散发着可疑气味的糊状物，胃里一阵翻腾。

作为一名资深外卖鉴赏家，他敢用自己十年的工龄打赌，这玩意儿绝对不在任何美食APP的推荐列表上。

“这是……什么？”

他艰难地问道。

“粟米粥啊！”

少年理所当然地说，随即又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就是……就是掺了点麸皮和野菜……咱亭里快断粮了……”刘恒心里咯噔一下。

断粮？

亭长？

这剧本不对啊！

他强忍着不适，接过陶碗，假装抿了一口，趁机套话：“我……我这是怎么了？

头有点晕，好多事记不清了。”

少年不疑有他，立刻竹筒倒豆子般说道：“亭长您忘啦？

前天您去乡里催缴今年的算赋，回来的路上不小心从驴背上摔下来，磕到了头……”通过少年七嘴八舌的叙述，刘恒终于搞清了自己的处境。

现在是东汉熹平六年，公元177年。

他是涿郡涿县下属一个偏僻小亭的亭长，也叫刘恒，字……字什么来着？

哦，原身好像还没字。

父母早亡，家道中落，靠着一点微末的祖荫才混了这个比芝麻还小的官职，手底下管着两个亭卒（包括眼前这个叫“阿草”的少年），负责方圆十里的治安和邮传。

总结一下：要钱没钱，要人没人，马上就要断粮，而且据说最近附近还不太平，有什么“太平道”的人在活动……刘恒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又晕过去。

熹平六年！

东汉末年！

黄巾起义马上就要爆发了！

接下来就是几十年的军阀混战，千里无鸡鸣，白骨露于野！

而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现代工程师，居然穿成了乱世中最底层的公务员？

这开局难度是不是有点太高了？

说好的王霸之气呢？

说好的系统金手指呢？

“亭长？

亭长您没事吧？”

阿草看着他又青又白的脸色，担心地问道。

刘恒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要冷静。

作为一名优秀的工程师，遇到问题第一要务是分析现状，寻找解决方案，而不是怨天尤人。

“我没事。”

他摆摆手，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就是有点饿……这粥味道挺……别致的。”

阿草嘿嘿一笑：“您将就点，咱就剩这点口粮了。

王伯一早就出去借粮了，还不知道能不能借到呢。”

正说着，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另一个年纪稍大、愁眉苦脸的老亭卒走了进来，看到刘恒醒来，脸上露出一丝喜色，但很快又被愁容覆盖：“亭长，您可算醒了！

唉，粮食没借到……各村都说今年收成不好，自己都快揭不开锅了……”得，雪上加霜。

刘恒揉着发痛的额角。

饥饿感一阵阵袭来，再不想办法，别说改变历史了，他们仨估计就得成为汉末饿殍统计数字的一部分。

他站起身，感觉身体稍微恢复了些力气：“走，出去看看。”

走出低矮的茅屋，外面是一片不大的院落，围着简陋的篱笆。

院子一角堆着些柴火，另一角有个破旧的手推车，车轮都快散架了。

放眼望去，远处是起伏的土丘和稀疏的林木，近处是几块明显缺乏打理的贫瘠田地，里面的庄稼长得蔫头耷脑。

典型的贫困山区景象。

刘恒叹了口气，目光漫无目的地扫过院子。

忽然，他的视线定格在那辆破手推车上。

更准确地说，是定格在车轮部位。

那车轮只是简单地用木头楔子固定着，因为磨损和震动，己经松动得快要掉下来了。

一个念头如同电光石火般闪过他的脑海。

杠杆原理！

摩擦力！

他需要工具！

“阿草！”

他猛地喊道，“去找一根结实点的木棍来！

要长的！

再找几块大小合适的石头！”

阿草和王伯都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指令搞懵了。

“亭长，您要干啥？”

“别问，快去！”

刘恒的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兴奋。

虽然不明所以，但阿草还是很快找来了一根半人高的硬木棍和几块石头。

刘恒接过木棍，在手里掂量了一下，又看了看那摇摇欲坠的车轮。

他蹲下身，将木棍的一端塞到车轮轴承下方，找了一块石头作为支点，然后对王伯说：“来，帮我按住这里。”

王伯一脸困惑地照做了。

刘恒则用力压下木棍的另一端。

杠杆作用之下，那原本需要很大力气才能抬起的车轮轴承竟然被轻易地撬动起来！

松动的楔子暴露了出来。

“阿草，把那楔子敲紧！

对，用石头砸！”

刘恒指挥道。

阿草虽然觉得这方法稀奇，但还是依言照做，几下就把松动的楔子重新砸得牢固实实。

刘恒松开手，擦了把额头的细汗：“好了，试试现在推起来怎么样。”

王伯将信将疑地推了推小车。

之前吱呀作响、仿佛随时会散架的车轮，此刻居然变得平稳顺滑了许多！

“神了！

亭长！”

王伯又惊又喜，“您这是从哪学的法子？

比往常俺们费劲巴拉地抬起来修省力多了！”

阿草也围着车子转了好几圈，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刘恒：“亭长！

您摔了一跤，脑子好像变好使了！”

刘恒：“……”谢谢夸奖啊。

他心中却是微微一动。

这个时代，显然还没有充分理解和应用最基本的杠杆原理。

这对于一个受过现代工程学训练的人来说，意味着……巨大的操作空间？

正当他琢磨着还能用这点物理学知识干点啥时，院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声。

只见几个穿着同样破旧的农民抬着一个简易担架，急匆匆地闯了进来，脸上写满了焦急。

“亭长！

亭长！

不好了！

刘老丈他……他掉进废窖里摔伤了腿！

卡在里面出不来，俺们弄了半天也没办法，眼看老人家快撑不住了！”

一个汉子带着哭腔喊道。

担架上躺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面色痛苦，右腿以一个不自然的角度弯曲着，显然伤得不轻。

而所谓的废窖，是当地一种废弃的储存地瓜蔬菜的土窖，深约一两米，口小肚大，一旦掉下去，没有工具确实很难把人完好地弄上来。

众人顿时慌了神，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快去找绳子！”

“不行啊，刘老丈腿伤了，使不上劲，光用绳子拉会上到伤处！”

“那怎么办？

总不能把窖口挖开吧？

那得挖到什么时候！”

现场一片混乱。

刘老丈的呻吟声越来越微弱。

刘恒看着眼前的情景，又看了看自己手里那根刚刚创造了一点“奇迹”的木棍，以及旁边散落的几块石头。

一个想法瞬间成型。

“都别慌！”

他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去，声音不大，却奇异地压住了现场的嘈杂。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这位刚刚“脑子好像变好使了”的年轻亭长身上。

“阿草，王伯，把我那根长木棍拿来！

再找几根结实点的短木棍和绳子！”

刘恒快速吩咐道，语气沉着，“其他人，帮忙清理一下窖口周围的杂物！”

虽然不明白亭长想干什么，但此刻众人六神无主，有人拿主意便下意识地听从。

很快，工具备齐。

刘恒指挥着众人，将长木棍伸入窖中，横在窖底伤者的腋下。

又用绳子和短木棍在窖口做了一个简易的省力固定装置。

“刘老丈，您忍着点痛，抱紧胸前的木棍！”

他朝窖底喊道。

然后，他让几个壮劳力抓住长木棍露在窖外的一端，自己则操作着那个简易的杠杆滑轮组合装置。

“听我口令，一、二、三——起！”

随着他的号令，众人一齐用力。

在杠杆和绳套的辅助下，原本需要极大蛮力甚至可能对伤者造成二次伤害的提升过程，变得相对省力和平稳了许多！

不一会儿，受伤的刘老丈就被小心翼翼地提出了废窖，平安地放到了担架上。

“出来了！

出来了！”

“老天爷！

真救上来了！”

“亭长这法子太管用了！”

人群中爆发出惊喜的欢呼声，看着刘恒的眼神充满了惊奇和感激。

老丈的家人更是扑通一声就要跪下磕头。

刘恒赶紧扶住他们。

看着伤者得到救治，众人如释重负的表情，一种奇特的成就感油然而生。

这似乎……比在图纸上画出一条完美的应力曲线更有意义？

阿草凑到他身边，眼睛里的崇拜都快溢出来了：“亭长！

您真是太厉害了！

摔了一下，简首像换了个人！

变成神仙了！”

刘恒闻言，摸了摸还在隐隐作痛的额角，看着眼前这些质朴而又困顿的古人，忽然咧嘴一笑，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嘀咕道：“神仙？

不不不。”

“我只是个……稍微懂点物理的挂逼而己。”

他抬头望向远处灰蒙蒙的天空，心中那股因穿越而带来的恐慌和迷茫，似乎被冲淡了不少。

乱世将至，饿殍遍野，英雄并起？

或许吧。

但既然来了，总得做点什么。

比如，先定个小目标——从改造这辆破车和这个破亭开始？

顺便……看看能不能遇到那个卖草鞋的刘皇叔和那个未来的人妻曹？

嗯，这汉末，好像突然变得有点意思了。